第79章 結束亦為開始
- 足覓洪荒
- 怨景
- 4806字
- 2019-03-27 21:29:32
“一直守護在你身邊的人是我,不是他。”
“你生命最后一刻時,你身邊也只有我。”
“為什么,你還會選擇那個人?還在等著他,一直等著她,想著她?”
誕生靈性時,第一眼是她,那一朵紅色蓮花。
灼熱、滾燙,盛開于血海中央。
那樣的獨特的生命,那樣耀眼的光芒,多么美好,盡管我不知道有這么一個詞,我只知道她是我世界的一切美好,美好的不敢觸碰。
直到血海中再有新的人出現,他才知曉,原來世界上并不只有我和她。
你們為何可以在光芒里歡聲笑語,而他只能躲在黑暗中窺視?
怨恨,嫉妒、憤怒猶如天性一般自然而然從靈魂中從身體里涌出,自誕生而來就是如此,他沒有理智更不知道思考,一切都是混亂而無序的。
然而她還在那里,與那些人相處的時候,她好開心,那是我第一次自卑。
直到那一天,劫數降臨,一切都被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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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在響起,這個聲音充滿沙啞,充滿著無限困惑。
在黑暗的牢房中,一個油光滿面的中年人被關了進去。
“我是貧困山村少年,奮斗一生被二代們挑出來做功績用以升遷,倒在為上司斂財的路上。”
一個破爛的房屋中,一名一老人一個人窩在床上,等待死亡。
“我庸碌一生,只能迎人鼻息。
人前笑人后哭,父母無能,子女不孝,我亦如此!”
站在高坡上,一個青年神態瘋狂的望著山下的洪水。
“為什么要犧牲我們家族,你們非要我去死才行嗎?
我只是想離開深山,不再守在那個地方,只是想要去上大學,看看外面的世界,何錯之有?
這世界毀了那又如何?我怎么會來到這里?
……
“變得越來越丑了?這便是使用力量的代價么?哈哈哈。”
一個老年人在黑夜中,在他的茶樓內,揮動著許久未用的,他的老伙計,一桿黑金長槍。
“我是武術世家杰出傳人,槍挑全國各處武館無敵手,然而時代變了,只能庸碌一生,我如此天資生在亂世何愁事業?生在此世,上天何其不公。”
……
“我是末法時代,茍得一絲微末傳承,煉邪法,出入皆為高門,財富無數,子孫滿堂。
可還是無法滿足啊,人為什么不能長生?
殘典上記載的血渡之法怎么會失敗?”
“為什么我這么努力還不能獲得老師的認同,父母的認同,活在這個世界還有什么意義?”
“為了秘籍,我可以滅人滿門,可以下跪做孫子,只為那天下第一。”
……
還有那么一些奇異的又不是十分清晰,不真實的畫面。
在奇特風格的樹木之上,一棟棟風格奇異的樹屋燃起火焰。
“王子,快跑!”
無數聲音響起,無數欲望升起,他們不是在體外,是在腦中,在靈魂最深處。
在痛苦中的欲望深淵里,一點微芒閃入。
眼前浮現的是另一副光景,“我”看到一個俊朗青年,身著尋常戶外套裝,站在泰山之下,一筆筆的勾勒泰山之景,時而沉思,試圖添加一些東西。
只見他筆下的泰山,山中白霧更加飄渺,樹木更加清脆,卻不見游人,多了奇珍異獸,是為仙山。
說不清道不明,依然很年輕的青年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快要抵達盡頭。
青年盡力在生命里最后一刻畫出自己最想要畫的一幅畫。
全神投入時,他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世界在發生一重奇妙變化,自己身上似乎也寄宿著非常奇怪非常沉重還非常惡心污濁的事物。
冥冥之中,他知道自己現在作的畫與以往的畫完全不一樣,似乎多了一些奇妙的東西,眼前的畫有活化的跡象,直欲把眼前的泰山給取代。
他自己自身也發生類似變化,只要他能完成這副畫。
他,或許還有機會活下去,還有機會去找家族問清楚……
然而,還未等他畫完,天降紫雷,連續數擊便將他轟散。
紫雷也帶來光芒,卻將原本光芒中的世界給轟散,緊接著“我”有看到了另一個不同的場景。
“我”看到了那個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神的誕生,那神剝離過去畫畫那人身上背負的一切罪業污穢。
接著他出世,造化,與伴生靈寶蓮花、劍、畫卷的互動,被這血海拖入人間。
“我”聽到他與紅蓮述說,游歷洪荒,修道,風景,各種奇異的先天神魔、先天生靈。
最后的最后,“我”意識到了什么,“我”看到自己變作一團污穢。
原來“我”便是那神剝離的污穢罪業,是被畫畫那人、那被家族被全世界選出來的負罪者所承擔的末法百年污濁。
誕生意識后,沒有記憶無知懵懂的人躲在蓮花最底部,默默窺視著血海中央的那一人一蓮花,那人模樣很普通。
可他座下的蓮花,真的好美。
“我是冥河。”
意識這么說著,那些在腦海里吵鬧的聲音似乎也不再存在,或者更確切的說是被隔絕,存在著卻再也不能對他產生影響,他的意識逐漸清晰,自我開始誕生。
“是啊,你是冥河。”
意識也就是冥河的對面,又有一個聲音響起,給予他肯定。
這個聲音是如此的淡然平靜,平靜得不帶一絲情感,平靜得讓冥河厭惡。
“對啊,若不是再次與你合二為一,我還未想過,原來她們在你心中的份量這么輕。”
冥河低語,對于當初偷襲景淵一事絲毫不后悔,只恨自己計劃不周全,不能將這人打得魂飛魄散,最后落入他手中。
他們本是一體,如今交融,靈魂、精神徹底圓滿,達到無上境界。
他是他劫數,渡過后即為圣人,也為超脫。
意識蘇醒的那一刻,原本融為一體的,再度脫離,化作兩道洪流朝著全然相反的方向前進,徹底分開、獨立。
……
“魂衣已經做好了,想要離開就快些離開,不然我這血海核心也要毀于一旦。”
景淵看著眼前被無色魂衣包裹的黑色污泥開口道。
冥河與他同源而出,再加上其懵懂之時發下的大愿,已然徹底于洪荒污穢勾連,是為污濁的概念,不死不滅,難以解決。
這樣的冥河在哪都會對天地造成極大負擔,若不是血海性質特殊也不能堅持如此之久。
“你放我離開不怕養虎為患么?”
黑色污泥逐漸變化著,很快轉化為一個妖異男子。
“我若要超脫,本就該有劫數,多你一個也無妨。”
“何況……”
景淵正欲在說,就見冥河外形徹底固定,不由觀察著冥河。
眼前男子身材為頗為魁梧挺拔,又是黃金比例,膚色白皙,黑發,面容上與他們共同的前身有三分類似,卻是魅力無雙,為天下第一的容顏身材,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睛,更添數分妖異。
“你這副模樣……過了。”
冥河這模樣在幽冥還沒什么,幽冥中生者不多,也就,血海這片,而星映元屠阿鼻都伴隨他多年,便是平時較為跳脫的元屠也不會被外在所影響。
入了洪荒便是麻煩。
“什么?”
冥河聽了眉頭微轉,他可不知道自己長什么模樣。
凝水為鏡自視后也不由癡迷起來,在自己臉上捏一把。
“這模樣可是天生的,又不是我刻意如此。”
欲望為軀,身體每一處都是極致欲望的呈現,同時也無時無刻在誘惑他人。
“變化一番,把眼睛遮住。”
景淵上下打量一番,如此說道。
“也是,等等,我還沒變化出衣服!”
冥河也是知道自己長得有些犯規,但低頭一看,想起景淵之前的動作,不由有些羞惱。
“赤子而生才是正常,你我到底不是那人,你受這副身軀影響太過嚴重了,基本理性都維持不住。”
情緒沒有絲毫波動,景淵客觀的敘說著。
“呵呵。”
冥河翻白眼,變化出一套白衣,同時控制頭發生長,將眼睛遮住一二,在臉上揉捏一二,將那股魅力去掉,倒是有兩分正氣書生的模樣。
……
時間距離冥河偷襲景淵已經過去了很久,數十萬年,這期間,血海外圍的幽冥魔神越來越多,污穢罪業也聚集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血海隨時就會毀滅。
數十萬年時間里,除去恢復傷勢,景淵也嘗試過解決冥河帶來的問題,卻因各種原因沒辦法開展。
他能不懼污穢,卻也是沒有好的辦法去處理,何況還得壓制蠢蠢欲動的冥河意志。
對于帶著百世污濁的冥河,他若壓制不好,必然會帶來毀天滅地的災難。
后世百世污濁與幽冥怨煞濁氣混合絕對會誕生出無比強大無比詭異的怪物。
盡管不是不可以對付,但景淵不喜歡不能掌握的變數。
“血海本就該屬于我,你才是異數。”
冥河開口,這是他被景淵喚醒,這一世身軀凝聚,眼睛睜開后說的第一句話。
冥河與景淵完全不同,景淵尚是少年,氣質內斂,模樣也是十分普通,只能稱得上端正。
冥河身體已是雙十年紀,劍眉星目,氣質卻是多變,靜態時溫潤如玉如翩翩君子,唯有言語時時才會顯出幾分邪異,然絲毫不減其魅力。
景淵表情不變,緩緩道:
“你不屬于血海。”
冥河輕笑,目中滿是決絕:
“你說我是該叫你本尊呢?還是該叫道友?不,應該是神上?”
被喚醒前,冥河對于眼前之人雖是又恨又嫉,還帶有三分親切兩分畏懼,被喚醒后,目光里只怒以及一絲絲憐憫。
“你我同出一體,哪有什么分身本體,以道號稱呼即可。”
景淵語氣依舊平緩,對于他而言,已割舍的事物不會再拾回。
景淵發現冥河后犯下了一個錯誤,他曾以為他們一體兩面,以他的境界很容易便能將冥河融合掉,結果是靈魂的徹底分裂。
記憶、經歷可以復制,可以一模一樣,思維模式卻是無法改變。
意志越堅定者為何越能看穿虛妄?
不符合你邏輯的記憶,帶來的不適感會讓驚醒,兩套邏輯和思維會在對撞中、在爭辯中變得越發清晰,也變得越發極端,在兩條不同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他們之間早已不是后世洪荒流小說中,簡單的善尸惡尸。
曾經的景淵錯誤估算冥河的意志力,讓那部分欲念罪業得以在精神交鋒中成長,乃至在靈魂分裂的同時,搶去一件重寶。
冥河抬起自己尚未具體成形,還不斷有黑色混濁液體滴落的右手撫摸在景淵的有些古銅色的臉上,滴滴液體從景淵臉上滑過。
冥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笑著說道:
“果真是道體天成,我這百世污穢卻傷不得你分毫。”
冥河在交鋒中拿回了原本屬于自己的罪業和污穢,如今他的身體便是百世污穢加上血海中積存的污穢凝聚而出。
景淵面色不變,絲毫不在意冥河的動作。
“你也可以選擇重塑道胎。”
道胎,是逆轉因果,剝離罪業的最好方式,當初景淵便是靠此剝離出冥河。
那作畫者殘骸上誕生了景淵之靈,景淵之靈便是通過凝聚道胎,分離出過去一切因果罪業污穢,重聚而成為先天魔神神。
然而他們都沒想到這些“污穢”還粘連了極小的一點靈魂本源,也沒想到這殘余的一點靈魂本源同樣能凝聚出一個新的靈魂,在無數時光中逐漸孕育。
不過至今為止,除了意志力強大些,景淵都未曾找到自己身上的特殊之處,冥河不過剛剛清醒一段時間,自然也不清楚。
若說有特殊的便是作畫者不可思議的意志力了。
這是過去那個人從小到大的經歷所塑造成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背負如此龐大“污穢”后還能活到成年,也不是哪一段意識都能在紛亂的記憶和罪業里占據主導。
他對于書籍和道理的渴望以及研究是極為深刻,靠著這些也使得以他為主導的記憶群體在洪荒血海中得以重生。
盤古身化天地,分出了三清、盤古,那作畫者同樣衍生出了景淵與冥河。
“你能與過去做割裂,我卻不能。”
“我終究還是想要回去的。”
“若是那些人還活著,我便去滅他們九族,讓他們知道我冥河的便宜不是這么好沾的。”
“若是那些人一個都不存,那個世界還是那般污濁,我便滅了那個世,免得心煩。”
“所以,這副身軀還是得留著。”
景平靜聽完,只道:“道體好修行些,你這副模樣終究不容洪荒。”
“我不是人了,你呢?若不是殘軀上留有的規則,你也不可能化作道體吧?”
“我是那人心中的欲望,對魔的崇拜。”
“你呢,難道就只是太上無情?你真的把自己當成神明了不成?”
冥河反問,盡管景淵掌握著他的生死,心中懷有的本能讓他試圖誘惑景淵,想將景淵拖入與他一樣的深淵。
“終究道不同,你走吧,一身污穢莫要污了她的地方。”
景淵眼中泛起一絲波瀾,語氣卻是不變。
聽他話說完,冥河卻沒有動作,知道這“本尊”是不想自己污染了她好不容易經營的血海,只是這一開口,自己就算不想走也不得不離開了。
但冥河臉上卻是浮出笑容,說道:
“道雖不同,卻是同歸,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見。”
冥河未覺醒前,可是為血海布下逆天殺陣,冥河想要離開還得先為血海解決這場危機,不然單靠現在這些老弱病殘又不知變通的幾個貨色,下次他回來就只能看到廢墟。
說實話,現在的冥河完全沒把握解決那時候的局,那種代價換來的布局又怎能輕易解決?
“幽冥危險,洪荒危險,我此去怕有諸多磨難,道兄不如把你的兩把劍都送給我?”
說完,冥河以極為真摯的目光看像景淵。
看冥河如此神態,景淵也是一愣,看了冥河片刻,才道:“我只能把元屠借你,三千年時光,三千年后,你放元屠自由。”
三千年說久也不久,說長也不長,對于冥河而言倒也算勉強足夠。
冥河得到劍之后也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
景淵目送冥河離開,目光幽幽。
“如今血海核心內只剩我一人了。”
景淵看著空寂的血海喃喃。
“過去都是你一個人留守在這等我歸來,今天倒是有機會體驗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