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日娜一聽這話誠惶誠恐,忙低聲對那兩個小姑娘嘰哩咕嚕一陣,月然也懶得細(xì)聽她說的什么。就見那倆小姑娘轉(zhuǎn)身走了,一會兒就捧著一面金黃色的銅鏡進(jìn)來,安放在矮幾上。
烏日娜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雙手捧過那鏡子對著月然,低聲道:“我的東西不敢污了神女,您將就著用吧。”
月然沒有接話,她心里已經(jīng)是百感交集了,有點(diǎn)兒“近鄉(xiāng)情怯”,心里期待著能見到自己新的模樣,可是又害怕見到。踟躕了半天,見烏日娜的手都有點(diǎn)兒抖了,才忙把臉湊近了。
這一看,她頓時心花怒放起來:鏡中的人兒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肌膚吹彈可破,眉眼彎彎似月亮,小巧的鼻子,就像是鬼斧神工雕就的一樣。一張不大不小的嘴,紅潤嬌嫩,花瓣一樣,散發(fā)著迷人的光澤。
看這臉蛋兒,眉眼還未長開,也就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還這么小就這么耐看,這要是長大成人,不定迷死多少男人,真的會傾國傾城了!
月然心里暗暗滿意,卻不帶出來,只淡淡地命她拿下去,烏日娜就指揮著兩個小姑娘把衣裳給月然換了。
月然不想讓這兩個小姑娘伺候著,她這么一個現(xiàn)代的靈魂怎么能壓迫剝削人呢。可是烏日娜嚇得要命,怎么都不肯讓她親自動手。
她看了看那展開的衣裳,是一件大綠色的,上面撒滿了銀紅的小花。紅配綠,真是俗不可耐的顏色。可烏日娜說這是部落里最漂亮的衣裳。
看那樣式,繁瑣不堪,若是讓她自個兒穿還不一定會穿呢,索性就由著她們擺布了。折騰了大半個時辰,烏日娜前前后后地看了幾遍,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對著帳篷外拍了拍手。
就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神女娘娘收拾妥當(dāng)了嗎?”
烏日娜又對著月然看了一眼,方才大聲答道:“都妥當(dāng)了。”
“哦,那就上路吧。”門外那老者咳嗽一聲,就沒了聲息。烏日娜這才導(dǎo)著月然走出帳篷。
月然被自己周身的銀器給吸引住了,只要她走動一步,那些東西就發(fā)出叮當(dāng)悅耳的響聲,逗得她格格輕笑。這輩子還從來沒佩戴過這么多的首飾呢,這一次可是過足了癮了。
出得門口,就見門外已經(jīng)停著一輛四輪馬車,兩匹毛色純凈的黑馬噴著響鼻等在那兒,這就是來接自己的馬車了。
烏日娜這時就像是變魔術(shù)一樣,從懷里掏出一方潔白的紗巾往月然頭上罩去,低低地說道:“一路上膜拜神女娘娘的人肯定不少,神女娘娘還要小心,千萬別被人看到了真容!”不知這時代的女人不能輕易露面見人,還是她好心提醒自己,反正月然心里漫過一陣感動,忙點(diǎn)點(diǎn)頭。
其實(shí)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容貌脫俗,烏日娜還從沒見過長得這么美的人兒,她生怕被人看去招惹是非。
那個老者就是那晚上主持祭天的巫師了,聽烏日娜說他就是部落的頭領(lǐng),叫薩伊哈,此時已經(jīng)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了,眼睛朝這邊瞥了幾下,才恭敬地問道:“神女娘娘,這就上車吧?”
月然默不作聲地點(diǎn)點(diǎn)頭,就在烏日娜的攙扶下,踩著一條長凳上了馬車。薩伊哈馬鞭子指著烏日娜道:“你也跟著伺候吧。”
烏日娜有一剎那的呆愣,方才囁嚅道:“我的兩個女兒怎么辦?”
月然這才驚醒過來,剛才那兩個伺候自己的小姑娘是烏日娜的女兒,心里就有點(diǎn)兒過意不去,怎么能讓人家母女三個一起伺候自己呢?
薩伊哈有些不耐煩了,“你女兒那么大了,還不能自己過活嗎?你把神女娘娘伺候好了是你的本分,以后部落里分東西少不了你一份!”
那語氣有些囂張跋扈,烏日娜盡自滿腹的苦水,也只好低著頭不敢再多說什么。看樣子那老頭兒的話起了震懾作用。
月然心里不忍,人家畢竟是母女三個,這一去又是千里迢迢,還不知道何時能見面。烏日娜的兩個女兒盡自也能做些事兒,可畢竟還是孩子。她又是個寡婦,孩子留下來怎能不懸心?
月然心想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是部落的神女,薩伊哈對她也是十分恭敬,不知道自己說句話會不會管用?
于是就試探著挑開簾子問薩伊哈:“烏日娜的孩子倒也精干利落,這一路上千里迢迢的,就烏日娜一個人服侍,怕不周到。讓那兩個孩子跟著就是了。”
薩伊哈凝眉看了月然一眼,若有所思。旋即就點(diǎn)頭笑道:“既然是神女娘娘提出來,就讓她們倆跟著吧。”
又轉(zhuǎn)臉對烏日娜道:“你好生伺候著,少不了你的好處!”烏日娜忙低眉順眼地應(yīng)著了。
月然無聲地嘆息了一下:這世道,就是不公平啊。也不知道自己將來面臨著什么樣的命運(yùn)。
馬車一路前行,她和烏日娜母女三個共坐一車,只覺得有些擁擠。
烏日娜的兩個女兒相差只一歲,大的今年九歲了,叫扎伊諾,穿一身粉色的皮袍,黑色的鹿皮靴子,頭上一圈兒的小辮子,沉穩(wěn)不大說話。
小的叫扎伊珠,性子活潑好動,一身綠色的小羊皮袍,襯得她更是如同精靈一般。兩個女孩也是頭次出門,一路上興奮地嘰里呱啦說個不停,時不時地趴在窗口上看外面的景色。
烏日娜望著這兩個天真可愛的女兒,不時地呵斥她們不要吵著神女娘娘。可她心內(nèi)自是感激的,口角始終帶著微笑,要不是月然開口,她就要和兩個女兒分開了。
這一路上的顛簸跋涉自是不必說了,雖然有薩伊哈帶人護(hù)送,吃的喝的也都充足,可是這古代的道路這么難走,交通工具又這么落后,自然還是有苦頭吃了。
螭國的都城是涼京,在安兒古納部落的西部,一直往西走去,那天氣就越來越嚴(yán)寒。一路上枯草連天,因為才下了一場大雨的緣故,路上結(jié)了一層薄冰,白日里讓那日頭一曬,又變得泥濘不堪。
月然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要顛散架了,一連走了個把月,也沒有見到一座城鎮(zhèn),只有部落之間連接起來的氈包。他們一行人就這么曉行夜宿,夜里找一個氈包睡下。就這樣,還是讓月然苦不堪言,這蠻荒的地方,怎么連個客棧都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