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面色有些難看，但還是擠出笑容道：“這么重要的時候，我怎么能缺席呢。弟妹還道是孟晴眼拙，這孟晴倒是隨了弟妹你啊。”

張孟穎明顯可以聞到張夫人這話語里的火藥味，但二夫人臉上的笑容卻是更加的燦爛。

她瞧著二夫人徑直走到她的面前，“孟穎，嬸嬸也沒什么好給你，便給你買了一雙鞋?！?

張孟穎瞧著她拿出的鞋，手微微一顫，眼簾也垂了下來。“勞煩嬸嬸破費了。”

“都是一家人，說得什么客氣話?！倍蛉藢⑿偷綇埫戏f手中，也不知是她還病著身子弱，還是什么的，明顯感受到她接不住這一雙鞋的重量。

張孟晴眼尖的很，一眼瞧出那鞋的牌子，“媽，這可是上海蜻蜓牌的女鞋！整個東三省都難找得很，你又是什么時候買的？都不給我買一雙！”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去。

二夫人掃了一眼張夫人略顯難看的臉色，臉上得意勁兒十足，“什么這個牌兒，那個牌兒，我不過就是瞧著好看，便給你姐姐買回來了?！?

張孟晴小嘴撅得老高，明顯對于她媽的偏愛表示不滿。還想說什么，卻被張孟晗攔了下來。

“你若想要，我屋里還有雙，你拿去便是?！?

張孟晴雙眸頓時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

二夫人終于落了座，這人雖是落座了，嘴卻不閑著?！耙膊恢郎┥┧土嗣戏f什么，一定特別貴重把！我這個禮物倒是獻丑了呢！”

張夫人還未開口，老夫人便替她答道：“你嫂嫂送了些衣服和化妝品，雖不及你的貴重，也是長輩一點心意。”

“媽說的是，嫂嫂是禮輕情意重。”二夫人順應道。

張夫人本想開口，卻瞧見自家老爺投來警告的目光，咬了咬唇，便沒有再開口。

張作昆也從身后拉了拉二夫人的胳膊，提醒她不要太過火。但二夫人明顯不領意，用力一抽胳膊，背過身去，又跟老夫人說笑起來。

張作昆只能訕訕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家人說說笑笑了好一陣，一對璧人才姍姍來遲。

蘇碧慈挽著張作黎的手姍姍而來，一出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去。

張孟穎打量著來人，女的雖沒有仙姿佚貌，但也是儀態萬方。這男的雖沒有霞姿月韻，倒也是儀表不凡。

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幅畫卷一般美不勝收。

老夫人見到這兩個人，臉上的笑容明顯比之前更加燦爛。

“可算把你倆盼來了，你們這遲到了，是不是要好好罰上一罰?。　倍蛉苏{笑道。

“嫂嫂，我們來晚也是有原因的。作黎與我為孟穎選禮物，瞧著哪樣都好，哪樣都想買回來，遲遲選不上這才遲了到。”蘇碧慈轉頭與張作黎對視而笑，這笑里竟是說不出的甜。

老夫人也開口為他們推脫，“這兩個都是大忙人，哪有你們一個個的輕快。碧慈也說了，都是為了孟穎選禮物才遲到的，事出有因，何來懲罰的道理。”

老夫人轉頭問張孟穎道：“你說對吧，孟穎？”

張孟穎知曉老夫人的意思，便順應道：“奶奶說的是，若是罰了叔叔、嬸嬸，孟穎心中也是過意不去。”

老夫人自然甚是滿意她的答案，愛憐的拍了拍她的手，轉頭招呼蘇碧慈道：“快拿出來瞧瞧買了是何禮物?！?

在一眾矚目中，張作黎從手提袋中拿出一本書。

光從大家的目光中便明顯感受到了失望，無論與那雙上海蜻蜓牌的女鞋比，還是衣服、化妝品比，一本書看起來都是有些寒酸了。

張作黎倒并不在意大家的目光，“這可是你嫂嫂從千萬本書中，為你挑選的最合適你的一本。”他話語里竟透著幾分驕傲的意思。

老夫人接過書來，打量了兩下，毫不吝惜的夸贊道：“這送書好，現在不就是提倡年輕人要多讀書，你們兩個真是有心了。”

老夫人將書遞給張孟穎，“你瞧著你叔叔、嬸嬸給你的禮物，可歡喜？”

張孟穎低頭瞧了瞧手上的書，是當代最出名的女作家所寫，書里寫得也盡是些在今下最先進的思想。就是那男女之間朦朧的愛情，也要覆上先進思想的影子。

“自然是歡喜，以前我在鄉下時，老是聽說城里的女子會看書弄墨，與男人一般入學堂讀書。如今一觀倒是比想象中更甚，連這書竟都是女子所寫。”

蘇碧慈瞧著她滿是稀奇的模樣，笑道：“這有什么的，過兩日正逢學校開學，你也可與你妹妹們一同入學學習去。”

張孟晴一聽便來了興趣，起身興奮道：“好呀好呀，嬸嬸把孟穎姐姐也帶去，這樣我們以后上學又多了一個伴了。”

張孟穎忙擺手道：“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去！”

“為何？”張孟晴疑惑問道。

“這女子識得幾個字，留在家里繡繡花等著嫁人便可，那么老多學問就是學了也無用。”張孟穎一本正經道。

此話一出，屋內各人的臉上形色各異。

贊同此話的有，譬如張夫人，還頗是認同點了點頭。

在她心里，女子就是該待在閨房里繡花，等著歲數到了嫁人的。天天往外跑，跑到學校里去與男人攪和到一塊算是怎么回事。

反對此話的也有，譬如張作巖，在聽見自己個兒的女兒說此話時，眉頭頓時緊鎖起來。

毫無反應的人也自然是有的。

但要數反應最大的還是蘇碧慈，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像是刷上一層漿糊般緊繃著，眉頭緊蹙，頗是凝重。

“孟穎，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時候了。就算是女人，也可以與男人一樣上學讀書。只要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一樣可以做到。”

她話音還沒落，張夫人就聽不下去了，出言反駁道：“弟妹這話說得就不對了，要是女人跟男人真的處處一樣了，那這個世界還要分男人、女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