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颯颯,暮色四合,蜿蜒的古道上,一輛馬車緩緩駛入了武當山北麓的均州城旁的驛站。這座均州城,北通豫陜,南接荊楚,漢水如一條銀練繞城而過,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商賈云集之地。
李澤輕勒韁繩,將馬車穩穩停住。秋夜的風裹挾著山中獨有的清冷,絲絲沁人肌骨。近來這一帶匪盜蜂起,攪得四方不寧,驛站的雜役們在收取車馬駐停費用時眼疾手快,可輪到維持秩序、保障安全這些本職,卻總是敷衍塞責。
李澤看著停在驛站一角的馬車,心中隱隱不安。但白日里聽聞山中匪盜愈發猖獗,他便帶著家人和一些貨物,匆忙趕到了這均州城。城中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匯聚,雖說喧鬧雜亂,卻比荒郊野外安全得多。
家人擔憂他之前與匪盜沖突時受的傷,李澤卻神色輕松,寬慰道并無大礙。回想起之前與匪首對掌,當時氣血翻涌,可馬車抵達驛站還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已恢復如常。看來那匪首的功夫,也不過爾爾。
夜色漸深,李澤在驛站的庭院中,尋了一處安靜角落,盤膝而坐,調整氣息,運轉內功。月光如水,灑落在他堅毅的面龐上,四周車馬稀疏,除了本地商戶,還有往來于襄陽府、南陽府的行商,李澤之前在驛站做過護院,對這些南來北往的旅人并不陌生。
“按常理,這時候該是一更三點,暮鼓敲響,宵禁開始。五更三點,晨鐘響起,才解除禁令。”李澤暗自思忖,旋即搖頭苦笑,這均州城的規矩,似乎與他記憶中的古代規制大相徑庭。
正想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馬的嘶鳴聲。只見幾個手持火把的騎手,勒緊韁繩,馬蹄高高揚起。李澤抬眼望去,人影在火把的映照下晃動,搬運貨物的吆喝聲、馬匹的噴鼻聲清晰傳來。原來是城內鏢局的人押送貨物。瞧這架勢,這均州城竟無夜禁。
“澤哥兒……”同行的李二娃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像是威遠鏢局的人。”
“沒錯。”李澤應道。
“聽說他們前幾日被劫了鏢,鬧得沸沸揚揚,”李二娃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八卦之心絲毫不減,“聽說是和武當山的清風道長有關。”
“清風道長可是武當的高道,人脈廣闊,江湖上朋友無數。這伙劫鏢的毛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這次怕是在劫難逃。”
對于李二娃這樣的平頭百姓來說,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宛如傳說中的人物,神秘又遙遠。平日里茶余飯后談論這些,也算是平淡生活里的一點消遣。要是能多知曉些小道消息,講給旁人聽,更是能收獲不少羨慕的目光。前幾日茶館里的說書先生,將此事繪聲繪色地描述,連鏢師與劫鏢賊人的一招一式都活靈活現,引得眾人紛紛前去捧場。
李澤對此早有耳聞,不禁感嘆這江湖紛爭,真是變幻莫測。
“若真惹上了清風道長,這伙賊人絕非等閑之輩,”李澤朝著驛站門口指了指,“平日里運貨,哪用得著這般陣仗,這么多鏢師和趟子手護送。這輛馬車剛到不久,威遠鏢局的人就匆匆趕來,還連夜裝卸貨物。若非鏢物價值連城,便是擔心賊人再次來襲。”
“啊?”李二娃驚呼一聲,剛想反駁“這可是均州城外”,但轉念一想,這武當山周邊匪盜橫行,劫鏢賊連清風道長都敢招惹,若是到均州城尋釁滋事,也并非沒有可能。
望著驛站外閃爍的火把,李澤被那嘈雜的人聲攪得心神不寧。在城外遭遇匪盜,進城又聽聞鏢局被劫,這威遠鏢局在均州府一帶頗有名望,以往極少被劫鏢,如今看來,世道當真不太平。李澤深知,依靠他人終非長久之計,唯有提升自身實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暗自決定,定要尋個機會系統學習武功,深入鉆研內外功的精髓,不能再這般盲目摸索。
這一夜,風平浪靜,李澤在驛站中睡得還算安穩。夜里他始終保持警醒,不像李二娃心大,睡得鼾聲如雷。加之之前受了些輕傷,天蒙蒙亮,霧氣彌漫之時,李澤才沉沉睡去,直到李二娃將他喚醒。
平旦過后,曙光初照,雄雞報曉。均州城的驛站漸漸熱鬧起來,腳步聲、交談聲、車馬聲交織在一起。李澤的爺爺李福和鄉親們來到驛站,將車上的貨物整理一番,準備運往集市售賣。老人家提著一籃熱氣騰騰的蒸餅,走到李澤身邊,坐下來說:“澤兒,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李澤接過竹籃,拿起一個蒸餅,就著咸菜吃了起來。這蒸餅是北方常見的主食,麥香四溢,李澤吃得津津有味,還和爺爺嘮著家常。
巳時,李澤來到集市上的攤位。剛一到,一個青年便滿臉笑意地擠過來打招呼。這個青年姓王,叫王虎,父母早亡,靠著販賣山貨為生,養活家中的妹妹。之前,他被集市上的“雙刀兄弟”欺負,李澤路見不平,將那兩個惡霸教訓了一頓。
“澤兄弟,早上我給張大力館主送貨時,他讓我轉告你,說今天有空的話,早些去武館。”
“好嘞,多謝王大哥帶話。”
“客氣啥!”王虎連連擺手,又熱情地說要請李澤吃飯。王虎是真心感激李澤,周圍不少商販亦是如此,李澤每次路過,大家都會笑著打招呼,十分熱絡。
這集市上曾經被惡霸把持,眾人敢怒不敢言。是李澤挺身而出,帶領大家將惡霸趕走。因為他年紀輕輕,又在武館練過武藝,大家都客氣地尊稱他一聲“少俠”。
“爺爺,我先去張館主那兒。”
“去吧。”李福點點頭,拍著李澤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練功的事兒我不懂,但凡事都得循序漸進,就像蓋房子,得一磚一瓦慢慢來,可別貪功冒進,傷了自己。”
“知道了。”李澤應道,剛準備走,李福又拉住他的胳膊,低聲說:“爺爺床底下還有些銀子,你要是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拿去。這世道,人情往來不能少,張館主教你武藝,是你的恩人,咱不能虧欠人家。”
李澤看著眼前白發蒼蒼的爺爺,心中一陣暖流涌動,重重地點了點頭。他明白爺爺的苦心,那床下的銀子是老人家積攢多年的積蓄,李澤知道爺爺的脾氣,便順著他的意思應下,可他心里清楚,這點銀子在學武的道路上,不過是杯水車薪。張大力館主只是李澤隱藏真實實力的幌子,這人遠沒有李福想象的那般正直磊落。
均州城扼守漢水要沖,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李澤行走在這座古老的城市中,試圖尋找與記憶中歷史重合的痕跡。
上古時期,這里是麇國屬地,后來歷經變遷,因武當山而聲名遠揚。古人云:“武當者,太和之氣,充滿天地,武當之名,取太和、武備、道德之義。”武當山不僅是道教圣地,更是武林中人人向往的武學殿堂。
李澤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周圍的景象。街道上南來北往的商賈絡繹不絕,街邊擺攤的小販、舞刀弄劍的賣藝人、吆喝開路的衙役、四處閑逛的地痞流氓、挑著擔子的貨郎,還有從酒樓茶肆傳來的歡聲笑語……李澤的目光從一個吹簫乞討的乞丐身上掃過,心中暗自猜測,這人會不會是丐幫的某位長老呢?
不多時,李澤來到了青云巷,“鐵拳武館”映入眼簾。他抬頭望向東北方向,若是再往前走兩條街,便能抵達武當山的腳下,那里是武當派的駐地,也是李澤夢寐以求的武學圣地。
他還沒走進武館,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正是武館的館主張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