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城哈了口氣，走出了機艙。她哈出的氣結成了薄霧然后再度消散，三月底的日子里，海面上永不停息的海風刺在人裸露的肌膚上就如針扎一般。

赤城轉頭看了眼四周，發現海上的濃霧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依然沒有散去，肉眼的能見度非常低。

她忽然想到以前昆西曾經問提督秋冬季節的霧氣是怎么來的，提督用極度認真的態度和昆西解釋道這些霧都是從我們嘴里呼出來的。

那一整天昆西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直到新奧爾良遠征回來才發現了異樣，她狠狠的用家法教訓了一下自己愚蠢的妹妹，引來自己那個壞心眼提督在旁邊哈哈大笑。

但這樣的天氣讓赤城心中總隱隱有些擔心，不僅僅是因為艦娘艦裝自帶的雷達無法搜索，更重要的是她完全無法操縱載艦機進行偵查。

赤城看向海面想要找出那些讓她感到不安的因素，但除了龍騰號劃破海面行進的聲音，海浪的波動也不大，整個大海沉浸在濃霧之中像熟睡的嬰兒一般安靜。

又或者說，像是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獵手那般耐心。

赤城打了個寒戰，收回了窺探大海的視線，然后轉向了船艙內。

周圍鎮守府的艦娘們大多躲在艙內溫暖的火爐旁，有的人身上還有著極淡的熒光。

那些極淡的熒光就是艦裝之力，這是所有艦娘天生就擁有的能力，不僅強大而且萬用。

根據研究院的研究所得，激活艦裝之力時，不僅僅身體機能有極大的提高對周圍的溫度或者惡劣環境，甚至還能憑空召喚出強大的無比的艦裝。

在這個信仰科學的世界里，艦裝之力這是最不科學的一件事。

它完全打破了能量守恒定律，這也是艦娘在海面上取代了原有人類武裝的原因之一。

相比于笨重的軍艦建造和日常維護消耗，艦娘出征時所需的油彈鋼鋁和一日三餐，性價比高到簡直不能用低耗來形容。

所以甚至有人提出了國之將亡遍地艦娘的說法。

研究院曾經試圖弄懂艦裝之力的來源，最終也是白費功夫。

就連艦娘自身也無法回答出艦裝之力的來歷和儲存部位，不，準確的說艦娘們連自己的來歷都說不上來。

但是就像嬰兒天生會啼哭，蜘蛛天生會結網一般。

艦娘天生就會使用艦裝之力

這是她們與生俱來的天賦，保護她們在這場殘酷的戰爭中活下來。

也正如同世界上沒有絕對完美的物品一般，艦裝之力也有其弱點，那就是恢復速度，一旦艦裝之力使用殆盡。

無法召喚艦裝的艦娘就失去了魔法的庇護，而且艦裝之力的補充無法在短時間內完成，需要回鎮守府或者臨時扎營點進行休整和泡澡。

所以赤城沒有和自己同伴一樣使用艦裝之力來抵御這份寒冷，她想要在出征以前盡可能的多保存有生力量，哪怕是一點點。

由不得她不謹慎，畢竟這次她們鎮守府要執行的任務可是一次s級的任務。

s級任務以往都是由五家以及以上的鎮守府來完成的，但是這次任務卻單獨交給了她們一家。

所以其實鎮守府的很多艦娘都做好了再一次的任務失敗的準備，反正她們龍之鎮守府也都已經四十多次執行任務連續失敗了，貌似對戰局也沒什么影響。

但是赤城不這么想，當那天龍皓月從醉夢中醒來以后，赤城把這個s級任務的電報告訴自家提督時。

龍皓月看著電報沉默了很久，在很短的一瞬間，赤城看見提督臉上帶著初次和自己相遇那天認真的神情，但是立馬又恢復了往日的輕佻無拘。

而且龍皓月直到現在還沒有把任務內容告訴她們，只是說先到了深海扶桑基地再說。

赤城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然后走向駕駛臺，在門口輕輕敲了敲。

門內里面傳來了龍皓月請進的回應。

赤城慢慢打開門走了進去，發現龍皓月正認真的察看著駕駛臺上的儀表，一邊進行操縱。

當他發現是赤城走進來以后，龍皓月笑著說道：“赤城啊，話說之前維內托不是去研究院當志愿者了嗎，我現在想想不應該讓維內托去的。”

“怎么了嗎？”赤城問道，同時隱隱猜到接下來的對話走向了。

龍皓月認真的說道：“調查維內托研究院可能會得到錯誤結論的。”

“什么結論。”赤城知道，這種時候龍皓月表現的越認真，說出的話就越是離譜，但她還是非常的熟練的當龍皓月的逗哏。

“有關艦裝之力會讓艦娘成長停止的結論，畢竟維內托這么些年真是毫無成長。”

龍皓月自己一邊說，一邊笑了起來。

他們之間的對話往往都是從龍皓月黑維內托開始的，不知道龍皓月哪里來的這么多想法，找各種角度來抹黑維內托平胸這件事，并且對此樂此不疲。

笑鬧過后，龍皓月問道：“好了，不開玩笑了，赤城你來駕駛臺是有什么事情嗎？”

赤城答道：“沒什么，就是剛剛我去機艙看了下，新奧爾良讓我來問問，還有多久到位置。”

“快了快了，海圖上面來看沒有多遠了。”龍皓月自信的答道。

赤城注意到，當龍皓月說謊時，聲音多假。

赤城看向龍皓月身后的操縱臺，操縱臺的按鈕上跳動著不同的燈光，車鐘按鈕上有著淡淡的油漬。

每次他們鎮守府帶著龍騰號出征以后，赤城都會細心的把駕駛臺清理干凈，然而此時卻有油漬在上面。

赤城感到冷氣漸漸從甲板傳到她的身上，于是扭過頭來不再看向駕駛臺。

“我還以為你來是有什么要緊事要說。”龍皓月說道，同時避開了赤城直視他的眼神。

“倒也不是什么非常要緊的事。”赤城回答道，這時她發現龍皓月在說謊時的一個小動作，那就是手會不自覺的背到身后去，也許龍皓月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個小動作已經出賣了他。

“對了，赤城你覺得這次的任務怎么樣，有信心嗎。”龍皓月用清朗的聲音說道，“S級任務一旦完成可是有功勛獎勵的，說不定還能有授勛的機會。”

轉移話題，顧左右而言他。

“唔...”赤城沉吟了一下，沒有回答龍皓月的問題，也許龍皓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問了些什么。

“你應該多穿點的，或者用艦裝之力驅寒，這樣直接走在甲板上你會著涼的。”龍皓月接著說道。

“把探照燈打開一下吧，霧氣太大了什么也看不清。”

赤城沒有再看向龍皓月，因為赤城不愿意忍受龍皓月在撒謊，在赤城成為龍皓月的初始艦七年以后龍皓月現在撒謊了。

“好的。”龍皓月轉過身，熟練的操縱起了駕駛臺上的按鈕，沒過多久，船前的探照燈就亮了起來，但是也僅僅只照亮了一段距離。

這微弱的燈光讓行進在大海上龍騰號，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孤獨的小帆一般。

他到底在這黑暗的霧氣之中的絕望的操縱了多少次，才會讓按鈕上帶著淡淡的油漬呢。

赤城看著龍皓月被汗水浸濕的背影，如此想道。

終于，赤城走上前一步把通往機艙的F站電話按鈕關閉，以免被在機艙工作的新奧爾良聽到兩人的對話。

然后赤城看著龍皓月的眼睛，認真的問道：“提督，駕駛臺上的磁羅經到底失靈了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