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恩已斷,義已絕
- 莊懷皇后
- 落日有金
- 2230字
- 2018-10-21 20:00:00
潘摯心中沒有主意,問鈴蘭:“你可有什么想法?”
鈴蘭沉吟片刻,道:“娘子出事的時候,奴婢曾想,送信給老夫人,只稍圍了竹坊,便不怕官家不為娘子做主,可奴婢不敢,只要是從奴婢這里吩咐出去的話,老夫人必會認為這是娘子的主意,奴婢唯一的想法,就是求得娘子安好,再為自己做主?!?
潘摯雙目登時就紅了,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數日后,趙元休終于踏入環玉院,屏退左右,徑直坐到潘摯床沿。
“我本不想打擾你,可六月初八是大娘娘千秋節,那時你理應早已臨盤,母親今日說起,失子一事,還未向宗親言明?!?
“妾無可奈何,不如,王爺隨便抱來個差不多的孩兒給大娘娘賀壽,還可給宗親一個交代,至于妾的母家,就不勞王爺擔憂了?!?
趙元休神色黯淡,“三娘,你知曉我不會。”
“妾不知。”潘摯回道。
“我亦不知事情怎會發展到如斯,三娘怨恨我,竟也不愿喚我一聲三郎了么?”
“三郎?好一個趙三郎,好一個趙元休,好一個三皇子,到底還是大哥的手足兄弟,我竟被你給騙了,兩日滴水未進,原都是做戲,大哥已不可能登上大位,如今太子之位必會落在了二哥手上,只要二哥歿了,位置就是你的,”潘摯苦笑,“如塤如篪,現在想來是那般的可笑,當初何必教我這四字,我寧愿不知。”
如塤如篪,想那時的潘摯,一心以為趙元休讓自己學習竹塤,只是為了哄皇帝高興,圖個節日的喜慶,滿心以為說點吉利的話語,個中含義從未細想。
潘摯心痛,方樂在世時,她曾是那般痛恨方樂,方樂臨終時的字字句句,夜夜在夢中糾纏,她是那般掙扎,那般強迫自己相信一切都是失誤造成的。
到頭來,不僅趙元佐成了笑話,連自己也成了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趙元休無力申訴:“三娘,事到如今,我該做什么,能讓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是有意……”
“我不知,我什么都不知道,為何昔日的郎君不是今日的郎君,為何口中恩愛的夫妻,郎君心心念念竟是他人?!迸藫葱⒌桌锖鹬?。
趙元休垂頭,潘摯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料想,王爺今日進我這環玉院,不是為了探視妾,也不是為了那個王爺不喜的孩兒,是為了劉氏。”
趙元休登時抬頭,目光一瞬不瞬盯著潘摯,動作轉變之快,竟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
潘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裝作沒看見,盡可能平靜下來,“王爺以為,妾當如何,妾的母家今日派了一位小廝替母親傳話,現下就在環玉院,等候王爺回話?!?
趙元休一怔,“韓國公府的小廝?”趙元休當然吃驚,韓王府并沒有解禁。
“三娘,若說實話,麗華命不保已。”
“王爺要保劉麗華,妾早已明白,妾怎會有王爺這樣的狠心,忍心讓有情人生死別離,可王爺,妾失去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即便他不是你的劉氏所出,那也是你的,王爺句句都在替劉氏掩蓋,可還記得我們母子,就不該為我們母子討回公道嗎?”
“但求三娘成全,只要三娘答允,往后不管發生何事,我必會如你般報答于你?!?
趙元休忽的重重跪在地上。
潘摯一楞,片刻后回過神,別過臉去,強撐著把淚意吞下,他愛劉麗華愛的如此之深,男子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而他的王爺之尊,盡是旁人也只有跪他的道理,如今,他為了別的女人跪求自己,報答?他們二人之間竟是這般變得陌生,當真是沒有半點情分。
終于明了自己的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潘摯含淚一字字咬牙說道:“賤妾福薄,只因貪戀春意,不想染上風寒,禍及胎兒,無法保住王爺的子嗣,自知辜負大娘娘的厚愛,只因身子尚未痊愈,無法向大娘娘請罪,還請大娘娘不要因兒媳之過憂心,待兒媳身子稍好些,定會入宮請罪,妾母家那邊,亦會如實告知?!?
“三娘……多謝……”趙元休道。
“王爺且回吧,該說的該做的,妾會如你所愿的。”
趙元休站起身,欲走進潘摯身邊,潘摯咬牙,狠狠說:“走,走開?!?
趙元休不知出于何種原因,竟然朝著潘摯,深深作了一揖。
待得趙元休離去后,悄悄藏在后頭的鈴蘭和堯竹走進。
堯竹憤恨道:“娘子如此委屈,何不告上嘉慶殿,讓圣人給娘子做主。”
鈴蘭在一旁附和道:“娘子當真要護著她們?”
“堂堂王爺,私自調派禁軍,是為謀逆之罪,這禁軍,不是王爺調派,也是為他做事?!?
這事,潘摯早就猜想到,她只是——想知道,趙元休當真會犧牲她,保全劉麗華。
自己要怪劉麗華嗎?
潘摯很痛苦,她不知道,她的孩兒沒了,明明始作俑者趙元休,她當真要為了給自己的孩兒復仇,為他賠上一命嗎?
“堯竹,你知道如何給母親回信了?”
“娘子從前可不這般忍讓,在國公府時,誰人能欺負娘子了。”
“那是從前,如今我已是韓王妃,圣上親封的莒國夫人。父親正在北伐路上,大娘娘必不會有所動作,反倒會替我隱瞞,你回去時,切不可說出方才之事,你們二人,必定守口如瓶?!?
“六郎不許小人和禹竹跟著,要我們留下保護娘子,可如今娘子……六郎歸來時,小的們可如何交代?!眻蛑竦?。
潘摯疑惑:“陽生要你們留下來保護我?”
堯竹微微頷首。
玉能護主,玉碎了,人活了。
潘摯不知是否是陽生送她的鐲子保護了他,可眼前的堯竹,卻是實實在在的。
田御醫在韓王府一住就是一個月,自韓王府解禁后,他除了回自己的宅院換過衣衫,梳洗一番,日夜都在環玉院伺候診脈。
田御醫每每從潘摯的房中出來,鈴蘭眼眶總是忍不住紅起。
“我的好鈴蘭,是讓誰欺負了,滿臉的委屈?”潘摯強笑著打趣道。
鈴蘭擦擦淚水,“奴婢給娘子梳妝,老夫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潘摯點點頭,就著鈴蘭的手走到梳妝臺前,眼角無神,鬢發凌亂,滿臉的憔悴,潘摯不禁仔細摸了摸鏡中人的臉龐,仿若鏡中人不是自己般,一時出神。
潘胡氏默默走到潘摯身后,滿臉盡是憔悴滄桑,她素日不愛涂脂抹粉,如今脂粉掩蓋之下,仍舊難掩眼角哀傷,鬢邊徒生的白發。
她接過鈴蘭手上的木梳,一縷縷的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