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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獨守孤貞待歲寒

南宮內,趙元佐安靜在躺在軟榻上,雙眼閉著,睡著香沉。

鄒老大夫額上全是汗水,袖管扯破,露出透著血的抓痕,顯然醫治趙元佐實非易事。

趙元休見來人,嗔怪道:“你怎么來了?”

“好長時間沒有來給大娘娘問安了,我見見大哥,待會就去嘉慶殿。”潘摯低聲道。

“大哥隨時會醒來,你快去大娘娘處,這里有我就好。”

潘摯瞧著他身上的袍子,破了幾個洞,慌張之下,查看趙元休的傷勢,趙元休推開潘摯,“無事,都是小傷。”

潘摯看了眼鈴蘭,鈴蘭把衣袍遞給宮人。

“妾先去嘉慶殿給大娘娘請安。”潘摯向趙元休微微一福,轉身朝嘉慶殿走去。在宮廷,這等禮儀還是要的。

李皇后見著潘摯時也微愣了一會,料想也是,這時辰,誰也不會想到她還會進宮。只一會,她笑道:“三王妃來的正好,官家今日賞了本位些普洱茶,聽聞王妃也喜歡吃茶,一同來吧。”

潘摯躬身應“是”,隨著李皇后進入偏殿,滿屋盡是果香,可不見屋內擺放著蔬果。

李皇后笑道:“你們夫妻尋來的大夫可好,尋常香粉燒燒,聞著也膩了,卻不想還能把蔬果的氣味加在這香粉之中,調和出來的味道,竟這般好聞。”

李皇后的貼身宮人尋云在一旁搗鼓著,所用的茶具比起韓王府,實在好上許多,尋云的動作比起潘摯這位初學者,嫻熟甚多,本就想學習茶道,潘摯兩眼盯著她的手。

府里的日子太沉悶,思及從前在韓國公府,還能鬧鬧侍女,如今總不能頂著王妃之名,還欺負奴婢吧。

尋云不急不燥,拿起尖子,用力撬開茶餅一小處,茶餅掉了幾塊,碾成細末放入青釉六出花口盞,和少量的水攪成糊狀,再沏以初沸的水。

我潘摯忽起疑惑:“尋云,這茶餅,是尋常之物嗎?”

尋云笑道:“王妃說笑了,這乃是貢茶,采茶、撿芽、蒸茶、榨茶、研茶、造茶,最后將團茶先用烈火烘焙,再從滾燙的沸水撂過,如此反復三次,最后再用溫火煙焙一次,焙好又過湯出色,隨即放在密閉的房中,以扇快速扇動,如此茶色才能光潤。制作工藝尤其麻煩,上等普洱茶尤其少,能制成團茶的尤其了聲。少,一年不過百十余斤,分發各殿,數大娘娘處最多。說來,分發月例時,韓王府也有的。”

“嗯。”潘摯應道。

尋云道:“是了,韓王殿下向大娘娘討了不少,大娘娘疼愛韓王殿下,年節吩咐全給他了,如今這些,是官家新賞賜下來的。”

潘摯渾身一個激靈,身上驟然冷了幾分,雙手不自覺握成拳,臉色巨變,尋云發現不對勁,把茶盞放到潘摯身邊,輕聲道:“王妃喝些茶暖暖身子吧,廚房有些熱湯,奴婢這就去端來。”

我潘摯叫住她,起身道:“大娘娘,天色已晚,兒媳先行回府了。”

李皇后并沒有挽留,點了點頭,潘摯恭敬福身告退。

心下慌亂,渾然忘記還要去一趟南宮,急急上了馬車,行至路半,才想起來,只好吩咐其中一名隨從掉頭報個信。

五天后,趙元休回來了,滿臉疲憊,潘摯替他脫去了衣衫,掛在架上。

“三郎,今日且早,陪我去竹坊吧。”

趙元休身子一滯,說道:“女眷怕是不易見人,我何必白走一回。”

“麗華阿姊為人寬和大度,定不介懷,何況她幾次三番幫了我的忙,我們總該向人道謝。”

“多備些禮送予她便是。”趙元休道。

“不可,此女子非俗人,三郎你如此做,豈不破壞我與她之間的情誼,不管如何,你都必須隨我一同前去。”

“公務還未……”

“三郎若是害怕男女之別,那便在屋內掛上紗窗,如此避嫌,可好?”

“即如此,我們去去便回。”

不多時,二人來到竹坊,走在小道上,還未走近,已聽到屋內的聲聲琴音寥寥,趙元休如當初的潘摯初入竹坊,即使離的再遠,也會被絲絲的余音所打動,忘乎所以。

潘摯陪他站在門外,良久,阿起發現來客,愣了半晌后,恭敬向二人行了一禮,回身進屋。

屋內一聲“砰”,屋外兩人均受驚嚇,潘摯急忙跑進屋內,劉麗華輕握著被琴弦劃傷右手,嘆道:“可惜,琴弦斷了。”

“琴弦斷還能修復,傷著自己可就受罪。”潘摯道。

阿起拿過藥瓶,細細為她上藥。

“郎君感念阿姊一直照顧我,特意來拜見阿姊。”潘摯輕聲道。

劉麗華顯得頗不自在,不住推辭:“奴家甚少見陌生男子,是以……”

“阿姊。”

劉麗華打斷道:“妹妹看,今日無法撫琴了,擾了妹妹與官人的興致,還是等奴家手傷好了,再來聽曲。”說罷,也不等回應,轉身進了內室。

潘摯只好走出屋,平淡道:“阿姊今日身子不爽,我們來得不巧。”

趙元休撫上潘摯的手,輕聲道:“如此,就不便打擾了。”又對身旁的張旻道:“張旻,留下禮,我們回了。”

已經是十一月了,潘摯坐在掛滿帷幔的涼亭上,掀開帷幔,伸出頭,望著湖面上的自己,良久……

湖面已然結了冰塊,平日這個時辰,仆役早已在鑿冰儲存來年夏日避暑用,仆役們見天寒地凍,王妃在湖心亭,紛紛請了尤叔。

尤叔這些年伺候,看出了眼色,只吩咐仆役們都回去歇歇,轉身便去向趙元休稟告。

鈴蘭不解的上前問道:“奴婢不明白娘子這是為何。”

潘摯作了個噤聲的動作,繼續望著湖面,冰面隱隱映著自己小小的影子,并不作答。

直到,日落西山,夕陽西下,潘摯才起身,看了鈴蘭一眼,帶著絲自嘲道:“我并非沒有留意,王爺與劉麗華身上的香味是一樣的,所喜相同,就連一應物事,都出自王府,即便他想納妾,只要他和我說,我會同意的,本就沒有期許一生一世一雙人,何必欺瞞于我。”

“娘子難道就不想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嗎?”鈴蘭問道。

潘摯搖搖頭,“想,可我希望是王爺親口告知我真相。”

“不管是誰,總還當我是小兒那般,處處瞞著,藏著,可知甜棗的心是苦的,有一日,當知曉真相,又當如何把心浸上蜜嗎?即便知曉是苦的,我也希望明明白白的吃下去。”

潘摯站起來,徑直回環玉院。

“三郎與竹坊小娘子是何時相識的?”潘摯進寢室,直言道,既然想知道,想來是坦然一些。

趙元休愣愣的看了她半晌,沒料到潘摯突然一問:“麗華是個好女子。”

潘摯同樣錯愕,原以為他會假裝不知,沒想到出言便是這句話,這般坦白,放下心事,輕倚到他身邊,溫和道:“矮子溫良恭儉、賢淑美貌且年齡與三郎相仿,妾想做主,把她納進門。”

這是實話,往后趙元休還會有側妃,庶妃,還會有一群姬妾,如今多一個劉麗華,不算什么。

沒想到趙元休忽然怒道:“不可。”

潘摯被他唬了一跳,不明所以,他發現自己失態了,忙道:“麗華已被他人所聘,早已嫁作他人。”

這層潘摯早已想過,每每見到劉麗華,她都是梳著婦人的發髻,這是要告訴他人,她已是人妻,但相處些時日,總一次未見她的郎君,問她,她每每都是顧左右而言他,而她分明能感覺的出,劉麗華每日所等之人,就是趙元休。

“三郎若喜,妾可盡力一試。”

“摯兒多慮了,我與麗華只是偶然遇見幾次,請我吃過幾杯茶,確實是萍水相逢。”

潘摯坐在他身旁,淡淡的看著他,不再多言。

潘摯并非大方之人,饒是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要她強求趙元休納妾,她做不到。

更多的是,她并無信心,劉麗華才貌出眾,且通音律,曉詩書,而她,除了家世是萬萬比不得的。

第二天,潘摯帶著些厚實的衣料,來到竹坊。

見她就在竹林外,穿著一身單薄的素白色襦衣,下身帶著輕褶的及地長裙,外袍也是素白色的袍子,繡著幾片竹葉,黑絲沒有綰發髻,只拿一條紅發繩束在腰間。手里拿著一個竹塤,吹的正是《妝臺秋思》,妝臺秋思的前段是不帶一絲哀傷的,講述的是明妃在漢朝時的期許,后段才是思念故鄉,悲戚生活,如今再聽,竟是從頭到尾的悲凄。

潘摯忽然明白了劉麗華當日所言,她也是想尋求出路吧。

明妃?除夕夜宴后,潘摯的確翻查過趙元休的書房,恰好有關于明妃的書籍,本是西漢元帝的妃子,卻被奸人所害,淪為為區區一宮人,徒有傾世之貌,和親,才是唯一的出路。

劉麗華沒有潘摯一般的出身,所受的苦楚必當非常人所能承受,也許,趙元休也是劉麗華的出路。

一曲已閉,劉麗華回神看見潘摯,招手示意她過去,兩人進了屋子,劉麗華照例烹煮茶盞,所用不再是那日她誆騙潘摯時用的茶餅貢品,而是很普通的茶葉。

“妹妹可知奴家為什么選擇在此處住下?”劉麗華問道。

潘摯不語,劉麗華依然帶著那攝人的笑容,她很美,是真的。

“不隨夭艷爭春色,獨守孤貞待歲寒。是奴家讀的第一句詩,自搬進竹坊,奴家日日都在念這句,也許,奴家的余生,就會在此度過。”她的聲音不徐不慢。

潘摯端起茶盞,細細品味,還是那股清香的味道,原來,無論是什么樣的茶葉,在她這里,都是這般清香。

“摯兒,人生真的有很多選擇。你并非愚鈍,諸事皆是一點就明,我無須在你面前演戲。我的確是故意接近于你,你若是怨恨于我,要我離開,我絕無二話。”

潘摯不禁抬眸環顧四周,竹坊?

暗暗自苦,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說不出任何話語,自顧自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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