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尼離開后,比爾腦子里緊繃的弦終于放松。
他有沒急著回去,強尼話中包含很多信息,他想把利弊考慮清楚再回去。
和酒吧里活人們待在一起能讓比爾感到心安,孤獨很容易讓人劍走偏鋒,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那個兄弟會聽上去也是個大組織,貿然溜掉肯定會激怒他們。」
「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盜取研究院成果!」
「我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基礎和人脈,兩種選擇都是死路一條。」
比爾躊躇地端起酒杯,他承認自己是個酒鬼,好在沒有到喝酒誤事的地步,少量酒精能讓思路更加開闊。
「強尼眼線很廣,能神不知鬼不覺把信送到我門前,說明……旅館里也有他的人,沒準連旅館都是兄弟會的產業?」
“該死的強尼!”
“我早該想到的,我根本無處可逃!”
比爾更加煩悶,一口喝光剩下的啤酒,把酒杯狠狠摔在桌子上。
如果不能逃跑,他只能進入礦區。
「我根本無法完成委托,進入礦區也只是在拖延死亡時間。」
「好吧好吧,早死和晚死我還是選擇晚點再死,雖然早晚都會死……」
「為什么這些倒霉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到底做錯什么!」
比爾獨自坐在角落生氣,使勁拍打桌子發泄憤怒,渾身顫抖。
這座城市不乏曾經滿懷希望到來,卻活的連死狗都不如的人,連酒吧服侍都懶得抬眼看他。
沒人理會他的憤怒。
酒吧服侍揉揉眼睛,哈欠連連,已是后半夜,客人基本走光,他也該收拾東西準備休息。
沒等酒吧服侍打完哈欠,身穿黑衣羊毛大衣的男子憤然走過吧臺,空中留下一枚金榜。
他推門而出,消失在黑暗中。
夜晚寂靜,吉克朗西一片漆黑,慘淡月色籠罩大地,犬吠都已消失。
比爾漫無目的走在街上,他想靜靜,讓寒風帶有燥熱與煩悶。
街道空無一人,安靜得有著詭異。
忽然海風掠過,枯枝被風吹響,商店門牌也搖搖欲墜,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刺骨冷風鉆進衣領,比爾打了個寒顫,趕緊用衣領捂住口鼻,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趕緊回去吧,我真是喝多了,竟然這時候出來散步……”
比爾加快腳步轉過街口,卻猛然停住腳步,開始吞咽口水,心里咒罵強尼晚上叫自己出來。
中年男人戴著帽子,弓背擋在比爾面前,身上穿著破舊且不合尺碼的皮革大衣,手持匕首,面露兇光,緩緩向比爾靠近。
“朋友,家里老婆孩子得了重病,借點錢用,下次還你。”
攔路男人聲音沙啞,沒有猶豫,是個慣犯。
比爾瞬間頭皮發麻,甚至因為酒精全身酥麻。
他有些腳軟,偷偷握住大衣里的匕首,緩緩向后退去,可身后竟也傳來腳步聲,又一名穿著破爛衣服的男人擋住比爾,讓他無處可逃。
“哈!白癡,我們在酒吧就盯上你,竟然穿這么好的衣服出來散步,還讓我們在酒吧門口等那么久!”
“快點把值錢東西交出來!”
從后面擋住比爾退路的男人非常興奮,像個新手。
也許新手比沉著冷靜的男人更好對付,不過比爾暫時沒有逃跑計劃,幾枚金鎊而已,給他們好了,他還有很多錢。
而且死人可用不到活人才能用的錢幣,他馬上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給你、都給你們,反正我要死了,這些身外之物對我來說還有什么用呢,至少讓我舒服活過今晚……”
太陽穴跳動不停,比爾難受地揉了揉,酒精讓他說話語速變緩。
沒等他說完,新手已經不耐煩地掏出一把老式燧發槍抵在比爾腰間,摸進他的大衣兜。
“給我老實點,別想著反抗,槍可不是吃素的!”
近距離接觸死亡的感覺可不好受,比爾不再說話,嘆了一口氣,閉上雙眼,他有些累,任由強盜翻找。
強盜很快翻出幾枚金鎊,嗓音沙啞的男人看到金鎊后也趕過來,急躁的手伸進大衣口袋。
猛然扯出揣胳膊,匕首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嘶——臭小子,還敢帶刀,以為自己很厲害?”
“我最恨生在富人家的小少爺,運氣好而已,竟然可以一輩子踩在我們頭上!”
激動的新人一拳打在比爾臉上。
他早就想這樣做,作為生在鄉下農場里的孩子,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把那些趾高氣昂的富人踩在腳下,嘗嘗吃土的滋味!
比爾摔倒在地,左臉吃痛。
猛然睜開雙眼,憤怒地看著用自己發泄的男人,無名怒火瞬間沖上心頭。
“嘿!你干什么!錢你們已經拿到了,你還想怎樣?”
“怎么樣?哈!臭小子,我就是看你不爽,有種你也打我啊?”
“社會蛆蟲,榨干民眾的吸血鬼!”
男人沒有停下動作,比爾大喊大叫的反應似乎剛好刺激到興奮點,他繼續拿槍對準比爾,鞋尖踢上比爾腦袋。
“真是個新人,性子這么急躁,趕緊把錢拿到手離開,即使這個時間段警察偶爾也會出來巡邏......”
聲音沙啞的男人嘟囔兩句,他蹲在地上繼續摸索值錢的東西,甚至直接扒下比爾的皮鞋和大衣。
老式銅制懷表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下意識伸手去抓懷表,好像有潛意識提醒比爾,懷表對自己很重要,新人馬上踩住他的手,撿起懷表。
“它是壞的,把它留給我吧,別的東西你們隨便拿……”
“閉嘴!現在你的命都不是自己的,給我老實趴在地上,我拿什么輪不到你指揮!”
新人又在肚子上補一腳,看到這家伙吃痛地蜷縮成團,心里升起報復的快感。
他打開懷表,玻璃鏡面破碎,玻璃渣掉在地上,懷表內精致的齒輪露在外面,齒輪緩緩轉動。
“咯噠、咯噠……”
齒輪緩緩轉動,表針卻沒有轉動,甚至沒有一絲晃動跡象。
“這可是好東西,做工精細!就是壞了也能賣不少錢!”
新人更加興奮,走到嗓音沙啞的男人身邊,展示這塊懷表,不過沒等他將懷表揣進懷中,奇怪的事情發生。
玻璃渣在地上兀自晃動兩下,驟然飛向懷表,懷表也掙脫強盜,懸在半空!
它們在半空相遇,重新組合,很快恢復如初,落在比爾身邊。
兩個強盜瞪大眼睛,呆在那里,詫異地指著懷表,半天才反應過來。
新人咽了口唾沫,聲音顫抖。
“大大大大哥,那那那那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剛剛不是看花眼了吧,我好像看到那個表飛飛飛起來了,然后還還還……”
比爾從地上爬起,身上都是腳印,他也看到那一幕,愣愣撿起懷表,心中震驚不比兩個強盜少。
“跑、快跑!”
“他是巫師……是男巫!”
嗓音沙啞的男人突然大喊出來,拽著新人撒腿就跑。
“男巫?他是男巫?”
“狗屎!我們得去通知教會燒死邪惡的男巫!把他釘在棺材里用巨石壓上!”
“閉嘴蠢貨!有命跑到教會再說!”
兩個強盜拼命逃跑,連扔在地上的大衣和金鎊都落下。
教會宣傳中,一切擁有詭異力量的人都是作惡多端的巫師,他們使用邪惡巫術,奪取他人生命以換取自己青春永駐。
巫師天生擁有神秘力量,對于民眾而言,不論巫師是否作惡,擁有無法理解力量的人都是異端!
巫師沒有黑白之分。
“嘿!等等,該死的,我不是男巫!”
“停下!停下!”
比爾此刻連大衣都顧不得穿,奮力跟在強盜身后。
必須阻止強盜進入教堂舉報自己,他可不想經受酷刑以后再被燒死!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以前的我也好、強尼也好、強盜也好、為什么我遇到的人都想害死我?」
「就不能讓我舒服度過最后的夜晚再舒服地去死嗎!」
「不能讓他們去教會舉報,我該怎么辦......」
「殺、殺了他們?」
突然蹦出一個念頭,比爾心跳加速,趕緊搖了搖頭,繼續奮力追趕。
雖然還沒想好接下來該怎么辦,先攔住他們再說!
強盜向教堂方向狂奔,不時回頭張望,看到比爾依舊跟在身后,似乎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強盜心中更加慌張,新人強盜甚至拔槍向后射擊。
啪!
子彈瞬間劃過臉頰,刺痛感傳來,刺激著比爾脆弱緊繃不安的神經。
恍惚間他感到四周聲音全部消失,只剩下心臟跳動。
“噗通、噗通……”
......
「他們開槍了,他們也要殺我。」
「明明已經交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為什么?」
「為什么所有人都跟我作對?所有人都想讓我死?」
“呵呵呵呵呵——”
「殺、殺、殺......」
「把跟我作對的人全都消滅,該死的是他們,不是我。」
「對!沒錯!是他們先動手的!」
「殺了他們!」
一股黑血從臉頰流出,比爾抬手擦過血痕。
不知名卻熟悉的力量驟然涌入四肢,他瞪大冰冷瘋狂漆黑的眼,黑暗中強盜身形清晰呈現!
猛然抬起雙手,做出抓舉動作,強盜停在原地,不管怎么掙扎也無法移動半分。
無形的手將他們牢牢抓住!
手在顫抖,緩緩上抬,兩只黑手竟從地面伸向強盜脖子,他們的腳漸漸脫離地面,強盜在半空奮力掙扎,慘叫不停。
雙手稍稍用力。
黑手開始收縮,強盜扔下燧發槍,開始在脖子上撓抓求饒,但無論如何都碰不到黑手,他們臉色脹紅,奄奄一息。
比爾聽到強盜嘶啞求救聲,猛然松開雙手跪在地上,瞳孔收縮,大口吸入冰冷空氣。
強盜摔在地上拼命咳嗽。
奇妙的力量帶給比爾一切盡在掌控的快感,仿佛那些力量本就屬于自己!
“不、不該這樣,我不是男巫,我怎么會是男巫?”
“我不是......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只想找到回家的路......”
比爾呆呆看著雙手,他終于看到手上那條黑色血痕。
“我的血,是黑色?”
強盜已經顧不得去撿地上的燧發槍,他們痛哭流涕,拼命逃離那個危險的男人,消失在幽暗巷子中。
槍聲驟然響起,比爾猛然抬頭,槍聲從強盜消失方向傳來。
比爾頭皮又開始陣陣發麻,他顫抖著撿起燧發槍,冰冷海風吹透襯衣,寒毛豎起。
緩緩走進巷子,黑暗已經無法阻擋他的視線,比爾變得可以在沒有絲毫光亮的世界視物。
走過拐角,他看到強盜尸體凌亂倒在地上,殺手已經離去。
「誰幫我解決的,強尼的人嗎?」
「肯定是他的人,他一直跟蹤我!」
拼命吞咽口水,撿到幾顆子彈和中年強盜的燧發槍,他還想繼續檢查尸體。
犬吠聲越來越近,有警察來了,比爾呼出一口熱氣,將燧發槍和子彈揣好,消失在暗巷。
注:燧發槍是火槍的升級版,與火繩槍相比,主要優點有射速快、口徑小、槍身短、重量輕、后坐力小等,在這個時代算是快被淘汰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