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馬車,跟隨托馬斯主編和漢森離開是非之地。
馬車內(nèi)很寬敞,可以乘坐六個人,漢森神情激動,和那群記者表情一樣。
“比爾,那幫獵犬都問你什么了?”
漢森開始提問,手中拿著小本記錄,像做專訪。
“關于古德子爵的事。”
“還有呢,他們是怎么恐嚇你的,有沒有給你安加莫須有罪名,為什么直接認定你和古德子爵失蹤有關?”
“……”
“沒什么……”
比爾對漢森的提問心不在焉。
他回憶著沙威警覺且充滿質(zhì)疑的臉,皺緊眉頭,那個男人非常敏感,可能會對自己產(chǎn)生巨大威脅。
「該怎么讓那家伙把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
「要不要找個合適機會把他給……」
“嘿!比爾,咱們可是一伙的!”
“這種事情你得把所有細節(jié)都告訴我,一會兒我熬夜整理出來送去印刷,報紙肯定大賣!”
“你甚至可以去法院起訴,說警察對你使用暴力,把自己描述成可憐的被壓迫的底層人民,大家都喜歡看這種新聞!”
漢森十分激動,吐沫星子都噴出來,比爾不知道負責經(jīng)濟版面的漢森,為何對這些事情也有興趣。
不過他不可能去法院投訴警局,更不想為階級斗爭出頭。
槍打出頭鳥。
“好了,漢森,他剛剛受到驚嚇,你不要一直向他提問。”
托馬斯主編緩緩開口。
目光從警局移開,剛剛托馬斯一直用手掀著簾子,直到馬車完全離開政府部門所在地區(qū)才放下簾子。
“孩子,一會兒喝杯熱牛奶,早點回家休息,不用擔心,他們不敢繼續(xù)打擾你。”
托馬斯主編露出笑容,慈祥可親,讓比爾產(chǎn)生他是自己親人的錯覺,雖然他們在樣貌上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馬車在報社門口停下,附近印刷社和照相館還在營業(yè),寒風掠過街道,只有幾片爛葉在空中飛舞。
漢森和托馬斯同時下車,他們還要去報社加班。
“孩子,快回家吧,讓馬車送你回去。”
“嗯。”
緩緩走進寫字樓,托馬斯主編面容蒼老,背影挺拔,比爾目送他走進寫字樓,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托馬斯主編每天都在忙什么?」
「難道……」
“對了,比爾,你先別走!”
漢森突然跑來,手里還拎著相機,氣喘吁吁。
“比爾,幫我把相機送去照相館再回家吧,我要通宵碼字,時間緊迫!”
“……”
“可以。”
漢森又匆匆跑回寫字樓,口中還不忘痛斥貴族。
接過相機,讓馬車在原地等待,比爾向照相館方向走去。
……
推開照相館大門,里面燈還亮著,卻看不到人影。
「老板呢?」
彩色幕布安靜掛在墻上,紫色老虎椅和鐵制衣架擺在旁邊,裝飾鳥籠和煙斗堆在桌子上。
桌上咖啡壺還溫熱,但比爾沒有看見任何活人,白色鮮花布景在房間一角,安靜得有些晦氣。
噠、噠……
鞋跟敲擊地面,聲音回蕩,比爾繞過前廳,尋找老板身影。
照相館老板身材微胖,最喜歡穿著背帶褲給客人照相,他甚至住在店里,比爾從未見老板離開照相館。
咯噠、咯噠……
機械時鐘轉動,玻璃門將狂風阻擋,繞過前廳,比爾穿過一條狹長陰暗的走廊,青綠墻面上一面銅色歐式鏡,將男人身影映得無比碩大。
走廊盡頭,通往地下室的房門半掩,泛出幽幽紅光。
比爾對光源異常敏感。
「……在地下室嗎?」
緩步走去,門上掛著閑人免進字樣,鞋踩陳腐木地板,地板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心跳加快,手掌搭上掉漆把手。
……
咔……
門軸轉動……
“!”
漆黑眼睛猛然出現(xiàn),死死盯住比爾。
陰沉聲音突然響起,照相館老板陰沉地站在門后,目光陰森恐怖,詭異紅光下,如尸體糊掉的棱角。
“比爾,難道你沒看到門上掛著,閑人免進?”
“……”
“哦,抱歉。”
隔半毫米距離,比爾心中沒有恐懼,只看到老板臉上黏稠泛油,毛孔粗大。
「他多久沒有洗臉?」
老板突然抬手,比爾瞬間后退,防備地將手摸向轉輪手槍,卻看到老板手里拿著照片。
“你的照片。”
“哦,謝謝。”
接過照片,比爾看到這幾天拍攝的成果全在,包括今天下午的拍攝。
“這是漢森的相機,他明早來取照片。”
“知道了。”
照相館老板嘭地關上房門,將比爾留在原地。
自討沒趣,比爾拿著相片,心中出現(xiàn)不協(xié)調(diào)感,只是夜色越來越深,他決定先回家再說。
「比爾,不要多管閑事。」
「比爾,還有很多麻煩事沒解決,收起你的好奇心。」
「好奇害死貓……」
離開照相館,比爾將所有相片收好。
乘坐馬車回家的路上,警察們還在到處巡邏,犬吠聲四起,街道上蒸汽機車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多過。
馬車在離開中央?yún)^(qū)域時被警察攔住,他們將馬車里里外外徹底檢查,確認沒有找到古德子爵后才放行。
比爾相信,如果失蹤者是普通人,警察最多當做離家出走處理,絕對不會浪費這么多警力封鎖街道。
很快回到磚樓,拿出古德子爵與女支女照片,照片連續(xù)拍攝多次,將古德子爵面部扭曲的痕跡全部留下。
烏云還在聚集,壓抑天空突然明亮,閃電照耀蒼白陰冷的面孔,陣陣雷鳴響起,無邊黑夜又開始躁動不安。
白光一閃而過,比爾看到照片里有處陰影,好像……
「有什么東西藏在暗處?」
下午拍攝時,比爾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古德子爵和女支女身上,因此忽略了視覺死角后面,陰暗角落里還藏著什么。
皺緊眉頭,將照片放進抽屜鎖好。
他不想再參與到案件中,和討厭的警察打交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帶著照片去找那女人,拿回保險箱。
「不給警局提供線索嗎,如果古德子爵找不回來,那女人可就沒辦法嫁給古德子爵了。」
「那她也會嫁給其他貴族,我依舊可以做手腳。」
「度過悲慘一生,遠比死亡痛苦。」
「呵,我要毀掉她最珍貴的東西!」
「不過古德子爵究竟是被誰綁架,難道是……」
「不要想了,拿回懷表和金鎊,搬家后加速研究陰影之力,再去找中間人,把買兇者干掉,一勞永逸。」
努力壓下好奇,比爾緩緩閉上雙眼,進入睡眠。
……
接近凌晨時分,終于恢復安靜的警察局內(nèi),只有警長辦公室燈還亮著。
辦公室內(nèi)物品擺放不算特別整齊,但以特殊習慣進行分類,重要資料全部擺在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機械鐘咯噠咯噠,齒輪轉動聲在寂靜夜晚格外明顯,辦公桌上一盞暗銅煤氣臺燈,將大胡子男人身影打在墻上。
沙威警長正在翻看近期報紙,上面寫滿古德子爵與女明星的花邊新聞。
砰砰砰!砰砰砰!
“請進。”
敲門聲驟然響起,助理警察端來一杯咖啡放在沙威面前,咖啡冒著熱氣。
“沙威警長,喝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吧。”
“嗯。”
端起咖啡杯,視線沒有離開報紙,這是首都警察的嚴謹認真,和吉克朗西警察的散漫完全不同。
想要在首都警局任職,就是關系戶也要有真才實學,上過正規(guī)警察學院。
“管家回去了?”
“是的,沙威警長,而且管家依舊認定古德子爵失蹤與克利夫有關,其他什么都不說。”
“那間木板房呢,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嗎?”
“檢查過很多次了,還是毫無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一直有人看守。”
“我知道了。”
沙威放下報紙,揉揉眼皮。
古德子爵失蹤唯二的線索就在管家和威廉姆斯身上,可他們又都閉口不言。
他也變得煩躁不堪。
等明天報紙出版,下層議會又該以此為借口鬧事。
雖然十幾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革命讓非貴族階級獲得一點點權利,可以參與到國家管理,但也只是名不副實的話語權,而非執(zhí)政權。
時隔多年,他們的胃口變得越來越大。
“古德家的腦子都不正常,只會給我添亂,兩個月前的兇殺案都還沒有頭緒!”
“沙威警長,我們已經(jīng)很努力了,局里塵封的案件很多,我們沒辦法每一件都查出真相,只要盡力就好。”
沙威從鼻孔呼出兩團白煙,他當然這個明白道理,只是心有不甘。
“對了,沙威警長,那個威廉姆斯,我們不管他了?”
“……”
“當然不是,明天派兩個人跟蹤,我們必須找到他的問題,不然報社就可以大放厥詞!”
“找到威廉姆斯的罪犯事實,才能讓那些報社閉嘴!”
又吐出一團煙霧,威廉姆斯那雙隱藏無數(shù)秘密的眼,已在沙威腦中留下深刻印象,久久不能散去。
霧都因貴族失蹤變得氣氛低沉,而距離布里特斯遙遠的一座村莊,正經(jīng)歷暴雨。
挨著樹林的一間木板房內(nèi),燈還亮著,將漆黑夜晚照亮,身材微胖的男人在軟床上輾轉反側,拼命撓抓后背,撓出血痕。
“不、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不是我,你們別來找我,是那個男人指使……”
“滾、滾開!離我遠點!”
“……”
“媽媽!”
突然驚醒,約翰僵直從床上彈起,胸口劇烈起伏。
“呼——”
“呼——”
捂住痛苦松弛的臉,約翰拼命喘息,還心有余悸,用力撓了撓脖子。
“嘶——怎么這么癢呢?”
“米、米娜,能幫我倒杯水嗎,我……”
約翰轉頭,看見米娜頭頂蒙著被,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一動不動。
“米娜?”
有些疑惑,約翰輕輕拉下被子,里面只有一個枕頭。
“?”
帶著疑問掀起整個被子,還沒有找到米娜。
吞咽口水,緩緩起身。
“她去廁所了嗎?”
穿好衣服,拎著煤油燈走出房間,約翰現(xiàn)在非常需要米娜溫暖柔軟的懷抱,來安撫自己受到驚嚇的心靈。
房門半掩,雨聲犀利,屋外還下著瓢潑大雨,在電閃雷鳴中將世界沖刷。
約翰心中感到莫名煩躁,自從回家,得知母親去世,他的情緒就經(jīng)常大起大落,只有米娜在身邊時才能緩解。
只是米娜竟然不在家中。
望向窗外,大雨嘩嘩落下,他好像看見朦朧燈光,有兩個人撐傘在雨中交談。
大雨阻擋視線,雨傘下面那人好像是米娜,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