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出我了？」

瞳孔放大，比爾從沙威眼中看到自己雙目失神。

大腦曾有片刻空白，但他很快眨眼，恍然恢復，聞到眼前男人身上帶著濃厚的煙味兒。

沙威沒有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他敢肯定，這個男人隱瞞著很重要的事情，可能是一段隱情，也可能是古德子爵消失的直接原因。

但沒有證據，他只能恐嚇。

......

審訊室內一片寂靜，所有人目光集中在比爾身上。

思考片刻，緩緩開口。

沙威并沒有提出具體問題，只是讓比爾自己說，于是他開始繞圈子回答。

“非常抱歉，這位警長先生，我聽不懂你說什么，我對古德子爵失蹤這件事沒有任何隱瞞。”

“跟古德子爵失蹤無關的話，也就是說你在隱瞞其他事情真相。”

沙威試圖誘導。

“……這不算隱瞞，畢竟他的確得罪了很多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

“沒有貴族會像古德子爵那樣肆無忌憚地顯示身份地位，他失蹤非常正常。”

“過分張揚可不是好事。”

比爾輕笑，漸漸掌握沙威的陷阱，恢復從容。

「保持冷靜果然非常重要，差點就被他詐出什么問題。」

“所以呢？”

“所以我至少可以說出三件可能與綁架子爵有關的事。”

“不過更多詳情你應該詢問管家，我只是個記者，不是偵探和警員，沒有義務幫你們破案。”

沙威警長靠著灰墻，沒有反駁，只是眉頭微皺，吞吐煙圈。

他沒想到這個男人這么快發現自己真實目的，事情有點難辦啊。

管家聽到比爾的話，也平靜下來，憤怒地瞪著比爾，目光兇惡。

“平民當然有義務協助破案，尤其失蹤者還是一位貴族，這是法律明文規定。”

“如果不配合，我們還可以采取必要手段，難道你連這件事都不知道？”

“而且克利夫先生，聽你說話的語音好像不太標準，你……”

“不是本國人吧！”

沙威警長緩緩開口，眼中透著精光。

比爾后背突然冒出冷汗，仿佛所有秘密都被眼前這個男人看透，但還是故作鎮定，皺緊眉頭。

「該死！」

「我只是個普通人，又沒受過間諜專業訓練，為什么非要和警察打交道！」

「我就知道這些獵犬非常難纏，所以看到他們都繞著走！」

「該死！」

心中升起一股憤怒，情緒起伏。

“那么，克利夫先生，下面請老老實實告訴我，你還有什么秘密沒說，究竟是誰指使你跟蹤古德子爵。”

“你是不是外國間諜？”

“我要知道全部。”

不自覺吞咽口水，比爾環視一周。

他看到所有人眼中充滿審視、疑惑、驚訝以及防備，只有自己孤立無援。

「他們為什么感到......」

「感到疑惑？」

「……」

「雖然我對這個國家還不夠了解，但所有平民都懂法律？」

「怎么可能，如果依靠星期日學校維穩的國家都能有這么高的國民素質，那律師可以永遠消失了！」

心臟每分跳動超過120次，快速思考當下局面。

比爾知道即使被人發現不正常舉動，也絕對不能實話實說。

「那家伙還在詐我！」

“別開玩笑，我怎么可能是外國間諜？”

“沙威警長，我沒上過學，也沒人教我法律知識，但你不能隨意污蔑！”

“三年前我從鄉下來到首都，依靠托馬斯先生幫助才活下來，我可沒有家庭教師告訴我每個單詞該怎么發音！”

“如果發音問題也能成為證據，那沒上過學的窮孩子都是叛國者！”

“我的身份來歷，新編社托馬斯主編可以為我做證，報社所有人都可以！”

“你們還有什么問題？”

“如果提問結束，我要求得到釋放！”

“你們無權關押我這個可憐的社會底層依靠銀行貸款才能活下來的普通人！！”

奮力拍擊鐵皮桌，比爾用吼叫發泄，聲音激動嘶啞，面目赤紅，野獸般怒吼在冰冷的房間內回蕩。

即使不那么理性，他的一番話還是鎮住場面，整個審訊陷入僵局。

“你……”

“克利夫先生，不要激動，我并不是嘲笑你的身份……”

沙威欲言又止，畢竟以他的侯爵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身份，也無法繼續逼問。

這是貴族的傲慢。

比爾對所有猜測矢口否決。

他已經認準，只要警察拿不出有效證據證明他和子爵失蹤案有關，他們就沒理由一直關著自己。

尤其他還是激進報社的記者，私人報社最喜歡抓住政府把柄不妨，大放厥詞要求政府進行改革。

“這些只是猜測，克利夫先生，請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深嘆一口雪茄，沙威也陷入困境。

“你可以離開，不過要等我確認你沒有嫌疑以后。”

“沙威警長，您不能放他走，絕對是他綁架我家老......”

“沙威警長，不好了！”

沒等管家說完，審訊室門外突然響起焦急的聲音，一名警察推門而入，打斷管家的話，神色慌張。

“沙威警長，外面突然出現很多家報社記者，說政府對待貴族安危重于一切，警局隨意抓捕無辜民眾！”

“什么？”

助理警察馬上緊張。

首都警局與地方警局有很多不同，越是在靠近權力中心的地方辦案，事情往往越復雜，阻力也越大。

尤其隨著資產階級、中產階級和工人階級興起的今天，國家資源被重新劃分，貴族們再也不能一手遮天。

因此警察局也不能肆意妄為，忽視這些流言蜚語，造成社會混亂。

就像沙威剛剛回到布里特斯警局接手的幾件案子，案件遲遲沒有進展，就和激進私黨有關，警察取證變得困難重重。

“沙威警長，現在怎么辦？”

“……放他走。”

無視管家阻攔，沙威很快做出決定。

實際上他也很少糾結，對于事情急緩輕重，他有一套明確判斷標準，而這也是他不愿意回首都任職的重要原因。

太多雙眼睛盯在沙威身上，那些人無時無刻不盼著他做出越軌之事，借機批評貴族無能。

雖然這些與一名小警長關系不大，但他背后代表著貴族勢力，那些報社最喜歡看貴族官員囂張跋扈的樣子。

所以沙威才選擇去吉克朗西任職，隱藏貴族身份，可那地方偏又發生礦難，局勢更加危險混亂，無數外國勢力和非官方組織浮出水面。

因此斯坦福特家族得知礦難發生后，第一時間安排沙威回到首都，他只能聽從家族安排。

畢竟能在基層辦案，直接接觸各種刑事案件，已經是家族對他的底線，他是家族唯一兒子，爵位第一順位繼承人，必須考慮大局影響！

只有古德子爵那種與政治無關的小貴族才可以肆意妄為，即便如此，報社還是緊追著他的新聞不放。

“恭喜你，克利夫先生，你可以走了。”

“謝謝。”

“不用謝。”

在警察們憤怒的目光中，比爾悠然走出審訊室，管家狠狠盯著他的背影，對他恨之入骨。

比爾離開審訊室后，助理警察還在憤憤不平。

“沙威警長，我們就這么讓他離開？”

“我們還沒得到關于古德子爵線索，就算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也知道好幾個嫌疑人......”

“沒關系，現在警局名聲更重要，局長那邊我來解釋。”

……

重新取出雪茄點上，狠狠吸了一口，他現在只能用煙草麻痹煩躁的心情。

濃煙充滿審訊室，將視覺遮擋。

畫面飄忽不定，仿佛一切都是幻影，虛假得讓人永遠摸不到真相。

不祥感覺再次出現，沙威警長又一次陷入思考，微微嘆氣。

“我究竟……”

“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