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插標賣首與醫學實驗
- 初元
- 踏霧覓失
- 3432字
- 2019-03-19 08:38:30
十貫銀錢散出去了。
張漢沒有絲毫的猶豫和不舍,扭頭離開,不愿再回頭看一眼,那是絕望的深淵,是無力的沼澤。
走出坊市,看到胡興安帶著二十余人,在坊市門口焦急的等待著;
張漢知道要繳人頭稅,驅口生意是蒙古人專營的。
坊市的稅務官靜靜坐那在里,就已經有足夠的威懾力,悠然喝著茶,不必擔心有人逃稅,他是蒙古貴人門下走狗爪牙。
即使坐在那里輕啄著杯中香茗,不必“汪汪“叫上兩聲,也有人送上錢財。
因為蒙古人的實力不允許有人偷稅漏稅。
畢竟連山東東路行省相公,亦是靠著蒙古人女婿的身份,才有如此顯赫的身份。”
二十人,一人三錢的人頭稅,不過六十錢;
待那些插草為標的苦人兒要出這坊市,不知被盤剝的能剩下幾文錢,還未可知?所以張漢只能盡量的多給一些。
他們行至益都城門時,眾人已是懷抱著各種羊皮,兔皮,麻布等物資;這是給新來的小子們準備的衣物,但要回去自己動手縫制,畢竟成衣太貴,張漢手中那點錢物,是不夠這樣揮霍的。
出城也是要交稅的,待清點人數時;
竟發現赫然多了兩個,仔細打量,見最后兩個十余歲的小童,竟然是最后的中年婦女拉扯出來拜拜送于他,他卻沒有收留的兩個小童。
往四周細細查看,那婦人應該還在跟著。
果然,那婦人悄悄的在不遠處;
張漢腳步沉重的走過去,把一貫大錢塞進她的手中;
輕聲吩咐道:
“要好好保重身體,在我這里他們不會輕易夭折的。我們在城西軍醫院里安置,你若是想見,便去找他們。”
那婦女死死的攥住銀錢,重重的伏在地上,叩謝。
直到他們出了城,身影再也看不到,喉嚨里才發出母獸般嗚咽。
楊六郎是個矮胖個子的伙頭軍,傷病營伙頭軍的牌子頭;如今搖身一變,成了軍醫院的灶火郎;主管軍醫院的伙食。
“大哥,那姓張的小子,弄了幾十張嘴來蹭伙食。您給想個轍啊,時間一長咱可虧空不起啊!”楊六郎掂著肚子,人未到,聲先來。
張漢正在和楊溢之商議軍醫院學堂之事;就聽楊六郎魯莽的咋呼著;他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死死的盯著楊溢之。
楊溢之也不說話,就靜靜的看著張漢,神色平淡而嚴肅。
待楊六郎看清張漢就在房里時;也不怵他,狠狠的瞪了張漢一眼;
擺明了當你的面,告你狀的囂張模樣。
揉了揉臉頰,讓自己笑的自然些。
張漢硬拉著楊六郎坐下,解釋道:
“六郎兄誤會了,這軍醫學堂之事;院丞也是知曉的,不過,未能通知到六郎兄,是某做的不對;這廂里,某給六郎兄陪個不是。”
說著給他躬身一禮
又看向楊溢之
楊溢之臉色一肅,怒斥道:“坐什么坐,滾出去!”
楊六郎哼哼唧唧的出了門去。
楊溢之這才苦笑著跟張漢感嘆一句:
“唉!遠德兄看笑話了;這些人吶。”
“學堂之事,乃軍醫院之根本。”張漢站在堂中,拱手道。
“這道理我也知道;不過連這軍醫院都是新創,行政辦公大堂也未建起,哪還有余力再建校舍;再說,就是校舍能建好,學子們吃喝住行,書籍筆墨,助教教授;哪一樣不是要開銷;負擔太重了,不是?。”
楊溢之苦笑著,搖了搖頭;
“還有,學堂乃是諸州學政之事;咱們私開學堂,未免有藐視州治之意,越俎代庖之嫌。”
見楊溢之說了一通,皆是推脫之語。
張漢便按下心思,另想他法道:“院丞說的確實有道理,不過下官人都找來了,也不能再送回去了;不若如此,院里出錢物把校舍給建了,至于吃喝住行,書籍筆墨;暫時某家來解決,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商議,可否。”
楊溢之心知張漢也是為了院里考慮,不能為難過甚;便很“為難”的答應了。
郭巨俠不停的燒開水,胡興安用剪刀把二十二名學童全部剪成了光頭;半天功夫,學童們便被打扮的煥然一新。
由于楊六郎仍然堅持不給孩子們供應伙食,張漢決定讓他們自力更生;
張漢每月有十石俸祿,不再折算成錢物,全部拿來給孩子們作口糧;
又安排他們中午跑步,鍛煉身體;下午識字學習;每日把這些童子們課程安排的滿滿的。
忙碌時,日子過得不知不覺;十余日如白駒過隙。
這一日,張漢躺在一塊巨石上,悠然觀景。
晚霞如虹,落日斜照,幾縷欲盡未盡的白云纏于山腰。
浮松上,黑白映襯;松枝如手,幾欲托雪回青天。
白云、斜暉,青松、雪峰動靜相襯;
如果不是缺錢,張漢心想就這樣無憂無慮的老死算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誰又能無憂無慮的一直到老?
新校舍已經建成后,由于是自己要住,也舍得下些本錢;床柜書桌等雜物讓匠人們一起收拾全了。
可是幾十個半大小子吃食,還要筆墨紙硯;花錢如流水般。
真是個無底洞啊!
愁!
人啊!一張肚皮兩片嘴,何時能平?
張漢又想起了王磐家的那個幼子,希望他洪福齊天,再撐幾天。
胡興安租好了一艘快船,二人連夜趕往鹿庵。
門人通報不久,李稚賓便匆匆趕來迎接,張漢直接說自己又有新方法,趕來解救。
還是原先的廂房里,那時很悲傷的李王氏,現如今精神倒是好了許多。
五歲小童氣色也比以前要好一些,當時給李稚賓安排每日以臭蒿熬湯服下;這些日子以來,幼童鼓脹的肚子雖沒消瘦,但是已經柔軟許多,漸漸縮小。
張漢細細查問一番,知道這個情況是有所改觀,但并沒有除根;
便開口道:
“病情雖有好轉,卻日有性命之危,某近日又想起幾道失傳已久的良方,或可一試。”
李稚賓聽聞,喜上眉梢,稍一考慮;
顫聲問道:“能治愈?可有把握?”。
張漢有些無奈,這事怎么可能有把握,沉聲道:“可用他人一試。”
心里卻想著,難道不能發散一下思維嗎?非要在你兒子身上試藥?
“貴公子千金之軀,不便試藥;找幾個同樣病癥的人來試,豈不是更好?”
李稚賓欣喜的有些語無倫次。
“對對對!是極,張院丞思慮穩妥,李家感恩不已。”
“那便請李兄找些同患此疾的病者來,當然在王府肯定不成;還需另尋他處。”
李稚賓對此事當然同意,泌水之側王家的別院也有很多,便選了一個清幽之地。
安置張漢和胡興安住下來;匆匆安排張漢所需。
由于家里還有幾十個半大小子,張漢急于安排胡興安回去照料,便從王家預支了五百貫錢物作為預付診金;同時也決心要把王家幼童的病情給穩定下來;最不濟也要能活個十年八年的。
翌日一早,
要找的病人未到,益都名醫倒是到了兩位。
張漢知道就算血吸蟲被殺死了,還有肝臟等已被損壞的器官還需調養;這一塊他也不懂太多,只能尋求幫手;便要求找五位醫館的坐堂博士來共同醫治。
傍晚時,病人先到一位中年婦人;原先她家里已經無望醫治,就這么讓婦人坐等病死;
王家只是輕輕一個通知,病婦家里便急匆匆的把人送來了。
兩位博士,一位姓唐,五十余歲的年紀,花白胡須,身體還算健碩。另一位姓趙,三十有余;上唇有短須,面色拗黑;身材矮壯,想必是習武之人。
兩人早聽說城外傷病營有能開膛破腹,縫紉心腸的金創圣手;早就想見識一番,沒想到能在這里相遇。
三人聚在一起,
簡要的說明了一下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二位博士被驚的口瞪目呆,連連說著“不可能,不可能!恐害人性命。”
張漢神情平淡的反問:“如不治,病人是否能痊愈?如若治愈,“醫圣”之名可擔否?”
就這一句話便打消了二人退縮的念頭;
三人便開始討論治療流程。
第一步先驅蟲是無可置疑的;血吸蟲殺不死,便在府內無限繁衍,直至病人死亡;后續一切都是空話。
數千年來,所有醫者都卡死在第一步上;這也是二位博士退縮主要原因。好在張漢知道青蒿素對血吸蟲有殺死的作用;便告訴二位,王家幼子在短時間內服用臭蒿湯,身體狀況有所好轉;給他們吃了一劑“強心丸”。
于是三人便吩咐藥童連夜熬制臭蒿湯給患病婦人喂下,每四個時辰一次。
那婦人喝下臭蒿湯不久,便開始疼痛難忍;哀哀慘叫,由于每個病人都會有一定時間如此發作,三人也就沒有在意,只是聚在一起討論殺蟲藥物。
不久又到了三位醫博士;一通分說之后,就變成六人討論;其實只是五人討論,張漢只是靜靜的聽他們講,并不參與發言。
就這樣過了兩天,又陸續送來四位病患;
眾人并沒以同樣方法對待,分別又用了苦楝皮、雷公藤、使君子、蛇床子等藥物分別灌下;
就這樣又是匆匆五天
除李稚賓每天都會按時來問詢一下進展,其余就是六名博士,對六名病患的每天疼痛次數問詢,喝藥之后排泄物的觀察,以及各病患腹部腫脹程度和硬度的對比記錄。
除一直喝臭蒿湯的婦人,腹部軟化和疼痛減輕較明顯外,其余五人只有疼痛次數有些許減少,并無明顯進展。
最終六名博士欣喜的決定,給其余五名患者同時服用臭蒿湯。
而張漢看到婦人已有明顯好轉跡象之后,心中總算放下一塊巨石;決定先回學堂照看一下再返回繼續觀察。
奈何其余幾位博士,不肯放他歸去;他便決定把后續治療再提上來。
腹部腫脹的醫理張漢不懂,只能給幾位專業博士提示是肝部損傷,要調理;于是激烈的討論又開始了,各位博士都有自己的祖傳秘方;張漢也樂得看他們爭論不休;僵持不下。
最后決定一人開一副藥方,分別施診。
張漢實話實說,不會診治;便把那分配給他的婦人讓給大家共同商議一副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