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

鳳澤出于激憤，以一人之力全屠數十兇殘山賊，也算是為那座小村莊里的村民報了大仇。

可就當他想將枉死村民埋葬的當口，從出云峰上，下來一個老道。

那老道的年紀似乎比鳳澤還要年長不少，看他行色匆匆下得峰來，想是得到了這里出事的消息，可惜，他到村莊之后，看到的只有渾身浴血的鳳澤一人。

眼見村中百姓慘死，那老道也是情緒悲憤，不及細查之下便對鳳澤出口喝斥。

可鳳澤本不愿理他。

出手殺掉那些山賊，鳳澤只是出于自己的一時激憤，到了他那時的修為，在東勝國幾已可稱陸地神仙一般的人物，做人做事，只憑自己的一顆本心罷了。

那時他人也殺了，也替村民報仇了，對于老道的指責，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也不屑去辯解。

于是當即便要轉身離去。

哪想到那老道竟然也是一個武道高手，見鳳澤要走又哪里肯放過，當下手中一柄拂塵化作萬千劍芒，直探鳳澤后背命門而去，一出手便是使了殺招，全不顧他出家人的身份，由此可見，老道心中已然是怒極。

而鳳澤……

從他那武癡徒弟司空長老身上，便可知他自己也是一個武癡。

在這邊緣地帶竟然能遇上一個武功修為俱佳的高手，這引起了鳳澤的極大興趣，或者說，是見獵心喜。

在突破武道九重之后，烈日宗內已經沒有能夠與鳳澤旗鼓相當之人，這讓鳳澤感到極為乏味，同時也知這樣的情況若是持續下去，也將會影響到他自己的武道修為，將會讓他失去再向上拼搏的斗心。

也正是因為如此，鳳澤才決定要出去游歷江湖，借此來開闊自己的眼界，同時，未嘗不是存了一份會一會天下英雄的心思。

此時見這老道的修為竟同樣也是武道九重境界，鳳澤哪能放過，當即也不作解釋，反身就迎向了老道那鋒銳無匹的攻勢。

兩人這一斗，直如天崩地裂，就連雄偉奇壯的出云峰，也因兩人的拼斗，接連數次自山巔之上引發恐怖的雪崩，將山腳下的這處小村莊掩埋在了冰雪之下。

這一斗，直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兩人的修為正是棋逢對手，一連惡斗了整整三天三夜，猶自未能分出勝負。

直到那老道越打越是清醒，越打越是奇怪，當心頭的怒火隨著惡斗而發泄出不少之后，他突然跳出了戰圈。

恢復了理智之后，老道也發覺鳳澤的修為竟是與自己相同的武道九重境界。

到了這個境界的強者，無論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即使去到那朝堂之上，也大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上權勢。

又何必跑到這貧瘠的小村莊來作那殺人越貨的勾當？

一念及此，老道這才發覺事有蹊蹺，再加上兩人打斗時，他也曾注意過，村莊中的尸體有不少乃是一副山賊打扮，并不是當地的村民。

也就是說，他極有可能是誤會了鳳澤。

跳出戰圈之后，即使鳳澤意猶未盡，老道也是一力避戰，最終向鳳澤問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才知自己確實是誤會了眼前人。

同時，在與鳳澤的交手中，他也對這位修為與己相當的強者抱著一份敬意，特別是在知道鳳澤乃是替村民報了血仇之后，老道哪里還肯與他繼續戰下去？

鳳澤即使無奈，也只能就此罷手，而在他的心里，也同樣對這位老道惺惺相惜起來。

于是，大戰了三日之后，這兩位跺跺腳都能令東勝國大地震的人物，竟又攜手去到旁邊的城鎮，又痛飲了三日三夜。

俗話說不打不相識，經此一役，兩人俱有惺惺相惜之意，借著酒勁，兩人竟然都有了想要結拜的想法。

直到此時，一切都還和諧，鳳澤游歷江湖，結交下這位修為同樣通天的老道，也算是不枉此行。

可接下來，兩人卻在結拜后排大小的問題上，產生了爭執。

照說老道的年紀要比鳳澤大上一些，原該鳳澤稱一聲大哥，可依江湖中的規矩，學無先后，達者為先，江湖中人結拜，更多的是以修為境界或本身實力來排高低。

他們兩人大戰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分出勝負，修為當是在伯仲之間，而鳳澤也是因為老道那時的突然罷戰而引為一樁遺憾之事。

借著酒勁，他正好借題發揮，想讓老道與自己再戰一場，這一次，不分生死，但論勝負，以作為誰該稱誰一聲大哥的驗證。

老道哪里肯干？

他是方外之人，本就清心寡欲，當初若不是眼見村民慘死而動了怒火，也不會輕易出手與鳳澤打上那一架。

是以當鳳澤提出以切磋來定長幼的時候，老道一口回絕，并愿意尊鳳澤為大哥。

然而這次輪到鳳澤不干了。

好不容易能夠有再打一次的機會，作為武癡的他，哪里肯錯過？

于是好一番死纏爛打，逼著老道非要與他再戰一場。

老道也是被他磨得沒了脾氣，無奈之下，只得提出了另一種可以印證兩人的武功誰高誰低的方式。

據老道說，他那出云峰上，有一塊萬載不化的堅冰，他那出云道觀里，世世代代都以這堅冰來修煉寒冰功法，每一代觀主將功法修煉到大成的標志，就是能夠以一招在那堅冰上轟出一絲裂痕為標準。

老道提出的比試，就是兩人都對著那萬載堅冰打出一招，最后以誰打出的裂痕更大，這場比試便算誰贏。

這個提議哪合鳳澤胃口？

可老道心意已決，他也只得作罷，再加上鳳澤心里也著實好奇，他們兩人之間，到底誰的武功會更高一些？

于是也就同意了，隨著老道一同上到了出云峰，去那常年佇立在風雪中的出云道觀后山，尋那塊萬載堅冰。

說到這里，鳳澤一聲幽幽長嘆，暫時住了口。

他這一番講述，直聽得陸星河與凌易二人張口結舌，同時包括陸星河在內，也對兩人那武道九重的通天修為心生向往。

見他住口不語，即使明知有些不敬，可陸星河還是忍不住問道：“這么說，那場比試的結果……是師叔略遜半籌？”

以他對鳳澤的了解，若是贏了，他斷不該是如此表情才是。

哪曾想，話一出口，鳳澤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靜道：“不，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