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白楊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眼簾看著路小滿。

“不是不信。”

他只簡單的說了四個字，路小滿緊盯著他，可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唐元寶把碗放下，露出一張帶著憨笑的臉，“路姑娘，你說的那些，大人早就知曉了。”

路小滿怔了怔，詫異的看著衛白楊，“真的嗎？唐元寶說的是真的嗎？”

衛白楊輕輕“嗯”了一聲，“吃完了便回去歇息吧。”

他說完便站起來，朝著外面走去。

路小滿和唐元寶也趕緊站起來跟著往外走，剛跨出門檻，就聽到老板娘喊道，“誒，你們還沒結賬呢。”

路小滿雙手一攤，“我沒錢。”

唐元寶只好哭笑不得的折回去付賬，嘴里還碎碎念的抱怨著。

小跑跟上衛白楊后，路小滿在心里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大人，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為什么不……”

衛白楊停下腳步，“為什么不怎樣？”

他回過頭看著路小滿問道，眉頭微微蹙起，“人是顧元柏殺的，現在活著的人，是萬安順，你能如何？我又能如何處置？”

路小滿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這是怎么了？”唐元寶跟了上來，看到兩人相對靜默，便納悶的問道。

衛白楊搖搖頭，“沒事，回去休息吧。”

他說完看了一眼路小滿，“回衛府。”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夜涼如水，月色朦朧，月下的景物也似乎在月影的環抱中變得黯然飄渺了許多。

樹影婆娑，在風中搖曳，月光零落，若隱若現，在這夜色中，卻更有了一絲靜謐與安詳。

路小滿在東小苑的院子里坐著，抬頭看著夜空。

寥寥幾顆星星，讓心里更加悲涼孤寂。

她理解衛白楊的無奈，也深知此時他們遇到的不是一般的難題。

如果萬安順沒有再出來行兇，那么他們再也找不到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萬安順的罪行了。

路小滿悠悠嘆了一口氣，看著那顆最亮的星星的發呆。

就在她失神之時，一陣簫聲傳來，簫聲清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

路小滿起身循著蕭聲走出小院，一路走到西苑。

這里，不是衛白楊的住處嗎？

路小滿疑惑的抬頭望了望，里面閣樓屋檐上正坐著一個人。

她退后幾步，將屋檐上那人收入眼中。

他白衣如雪，身姿卓然。

蕭聲回蕩在夜空，時而低到極處之際，一個盤旋回到高處，復又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

佇立在西苑門口片刻，路小滿上前推開大門。

吉祥不在，西苑并無他人，路小滿走近院子，蕭聲已經停止。

“誰？”

衛白楊拂袖將玉簫扁在身后，俯身看著院子里那個人。

他眼睛微瞇，“是你？”

路小滿沒有應聲，看到旁邊搭在屋檐上的木梯子，走上前去，二話不說就往上攀爬。

小心翼翼的走到衛白楊身邊，路小滿聊起裙擺，坐了下來。

衛白楊看她一眼，也跟著坐了下來。

“怎的不睡？”他淡淡的問。

路小滿笑了笑，“大人你這大半夜的吹簫，不就是誠心讓人睡不著嗎？”

衛白楊略帶抱歉的一笑，“確實是我的不對，叨擾到大家休息了。”

他收起玉簫，“那便不吹了罷。”

“別啊。”路小滿激動道，“我來就是為了湊近聽這簫聲，你這不吹，我不是白來一趟了嗎？”

衛白楊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頭。

路小滿用手肘輕輕撞了撞衛白楊，“反正我現在也睡不著，大人就讓我飽飽耳福吧。”

衛白楊冷哼一聲，“你不睡，那別人也不睡？”

他說著還用下巴指了指，意思是這府里其他人都還在休息呢。

路小滿眉頭一皺，不滿的嘟了嘟嘴，她突然展顏一笑，轉頭看著衛白楊。

“大人，你這簫聲綿綿，抑揚頓挫，如鳴泉飛濺，又如鳥瑟和鳴，聽你吹奏一曲，怡然自若，神清氣爽，那是天大的福氣啊，還睡什么覺啊？”

“再說了，你是大人，又是這府里的少爺，就算你打擾了大家，誰敢說一句閑話？”路小滿嘟囔道。

衛白楊搖頭一笑，拿出寬大袖子里面的玉簫，“那便成全你一次。”

路小滿側著頭，雙手捧著臉，一臉認真的看著旁邊這個端坐如松的白衣少年。

清音聲聲風陣陣，回首悄看吹簫人。

一曲完畢，路小滿還沒有回過神，仍然癡迷的看著旁邊的吹簫少年。

衛白楊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

“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他說著便要起身站起來。

路小滿回過神，連忙拉住衛白楊，“大人。”

衛白楊又坐下，“又怎么？”

路小滿搖搖頭，“沒什么，只是睡不著。”

“為什么？”衛白楊的語氣淡淡的，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

朦朧的月光照映在他臉上，本就白皙的臉更加凈透，俊美凌厲的五官棱角分明，路小滿一時看得發呆。

“是為了萬安順的事情？”衛白楊再次問道。

路小滿收起自己的花癡，連連點頭。

“不知大人接下來有何打算？顧元柏是殺人兇手，可是如今他以萬安順的身份活了下來，我們根本就拿他沒辦法。”路小滿說完輕嘆一口氣。

衛白楊苦笑一聲，“是我們大意了，竟沒想到他最后還有這一招，我也沒想到這世上竟然真的存在這扒皮移臉的絕術。”

路小滿心里也感慨萬千，這技術堪比現在的整容了，沒有真正的本事，絕對不可能做到在短短半天的時間內就能完成。

顧元柏太聰明，借用呼救喊破桑子，來掩蓋萬安順的真實聲音。

路小滿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大人，這人臉可以挪用，但是人的性格，還有行為舉止，是萬萬做不了假的。”

衛白楊皺眉問道，“你是說萬啟勝？”

路小滿點點頭，心道他果然聰明，自己還沒有說出關鍵，他便已經知曉她心中所想。

萬啟勝可以說是最了解萬安順的人了，顧元柏縱使再聰明，也不可能還原的和本人絲毫不差，時間一久，萬啟勝一定能看出破綻。

“可是……”衛白楊面色凝重，道，“萬啟勝不一定會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