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何名？”

“不能說。”

“出自何處？”

“不能說。”

兩人在書房沉默良久后，莫言盡終于開口打破沉寂。

原是想給她解釋的機會，只她告訴他琴曲的事情，他就不再追究她禮物的事情。

豈料兩個問題小丫頭的回答都是“不能說”，意思很明顯是她知道但不能告訴他，或者……根本就是為了見他故意胡說八道。

活了近百年，還不曾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莫言盡瞟一眼正襟危坐的女孩問：“有何不能言說？”

云知淡淡道：“還未到時候。”

莫言盡眸子一寒：“什么時候是到時候？”

云知曉得自己的回答會引起誤會，可是不能說就是不能說。

第四個問題云知選擇沉默，因為她也不知道，淡里淡道：“晚輩也不知道。您信便信，不信便放我出忘塵谷。”

“你……”莫言盡幾忍不住掐死這個小丫頭，氣歸氣還沒到失去理智，冷冷道：“本君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可會完整的曲譜？”

“回流光君，晚輩不會。”云知誠實地回答，不過加上剛學到的，她比流光君多會幾句，云知再強調(diào)一句：“晚輩真的沒有完整的曲譜，不過為免莫氏一族遭遇滅族劫難，還請流光君告誡谷中弟子，莫要再演奏此曲。”他

“封禁吧。”云知補充道。

“封禁之術(shù)，豈是想施便能施。”莫言盡冷言拒絕，小丫頭秘密太多不可信。

云知自然也知道封禁之術(shù)不能擅用，若沒有強大的精神力支撐，結(jié)果只有兩種：一只能封禁極斷的時間；二是被封禁術(shù)反噬，封禁自己的記憶。

正出神時，莫言盡冰冷的聲音悠悠飄下：“云知聽學時間擅自離開雅室，當逃課處之，罰你用精神力奏《冥行》曲十遍。”看她以后還敢不敢在他面前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

驟然聽到這個要求，云知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抬起頭隨即又馬上垂下頭。

流光君用冷漠的神情，冰冷的目光告訴她，她沒有聽錯，這個懲罰是真的。

用精神力彈奏樂器是修煉精神力的方法之一，而《冥行》就是專為修煉精神力而創(chuàng)的曲目。

冥行：意為夜間行路。

其喻意神修如在夜間走路，須摸索潛行。

此曲極難彈奏，根本不是她這年紀該學的，流光君分明是有意刁難。

想到總歸是自己有錯在先，只好硬著頭皮取出琴，能彈多少是多少。

“你……到那邊彈奏。”

云知換個姿勢，盤腿坐在地上，正要把琴擺在腿上時，流光君又悠悠地飄下一句話。

云知從善如流，走到指定的位置，盤腿坐下把琴放在前面，閉上眼睛打坐凝神冥想。

大約一刻鐘以后，云知雙手不見動，面前的古琴卻響起一聲低沉、古樸、悠遠、溫和的琴音，第二聲也隨之而至。

云知覺得自己彈拔不是琴弦，而是一根根拇指粗的鋼筋，每彈一個音就要使出把弓拉滿的力量，以她目前的修為完成一遍最少得一個時辰吧。

莫言盡初聽琴音不由愣一下，不過聽到第二段時卻皺起眉頭，凝神一瞬一管玉簫飄到唇邊，一陣低沉、婉轉(zhuǎn)、圓潤的簫聲緩緩地傳出淡客居。

云知心中微微一震，若不是《冥行》的旋律她早熟爛于心，根本不敢相信竟有人把沉兀、枯燥、無趣的神修曲，吹演得情感層如此豐富，不愧是當世風流名士。

等等……有些不對。

云知發(fā)現(xiàn)流光君吹的旋律，似乎跟從前自己學的曲譜略有不同。

莫非……云知心里一震停下彈奏，認真聽流光君吹演，把每個音樂小節(jié)、節(jié)拍都細細記在心上。

莫言盡輕松吹完一遍，把玩著月華簫譏諷道：“真不知道你跟誰學的《冥行》，連續(xù)錯了幾個地方都不知道，剛才的不算重新再來過。”

“是。”

云知應(yīng)一是，重新開始彈奏。

若說方才彈奏弦如拇指粗，重新彈奏后云知覺得琴弦粗如手腕。

每彈拔一下琴弦都像是彈在石頭上，反彈力撞在識海里，痛得她幾乎要掉眼淚。

隱隱感覺到流光君似乎在看著自己，云知咬緊牙關(guān)繼續(xù)彈奏，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后，終于彈出最后一外音符。

云知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大汗淋漓像從水里撈出似的，想到后面還有九遍沒完成，只得繼續(xù)打起精神。

抬手，如重千斤。

剛彈出兩個音符，眼前就眼前一黑。

意識徹底墜入無盡黑暗，兩耳聽不到任何聲音。

“幻兒……”

“云姑娘……”

昏昏沉沉中，仿佛聽到有人有喚自己。

云知想回應(yīng)，可她實在是太累了，完全不想理會，放縱自己繼續(xù)陷入沉睡。

后來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云知感到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身上優(yōu)雅地走過來踩過去，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內(nèi)。

這種感覺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云知終于感覺自己沒那么累，有些力氣了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無極一臉不安地趴在她枕邊。

“醒了。”

耳邊一聲驚呼，云知緩緩側(cè)過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成熟的女性面孔，女人的眼睛里面全是喜悅。

云知剛想開口問女人就匆匆走出去，不一會兒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莫家主和女人一前一后走到她面前。

云知想起身下床行禮，卻被女人一雙溫柔的手按住，讓她重新躺下道：“你才剛醒來，需要好好休息，這些虛禮盡可以免掉。”

“累莫家主、莫夫人為晚輩擔憂。”

云知打量一眼女人打扮，大概猜到她身份，為了不讓兩人擔憂勉強支起身體，微微朝二人欠身。

莫家主暗暗松一口氣，嘆息一聲，道：“你才多點年紀，犯點錯很正常嘛，流光君這罰得太重了些，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望著莫家主自責的神情，云知自責道：“是晚輩在聽學時間擅自離開雅室，流光君罰晚輩是應(yīng)該的，再說若非有流光君指點，晚輩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彈錯《冥行》一曲。”

云知的話一出，莫家主夫妻有一瞬間如被人點穴似的一動不動。

回過神后，莫家主咳嗽兩聲掩飾尷尬，裝作為她抱不平道：“才多大點錯，值得罰你彈奏《冥行》，流光君分明是故意刁難你。”

莫家主還想要說什么，外面就傳來流光君冰冷的聲音：“醒了又神智清醒，你應(yīng)該沒有忘記，本君是罰你彈奏十遍，你還有九遍沒有才算罰完。”

云知馬上看向莫家主，莫家主卻干笑兩聲道：“云姑娘，流光君懲罰是你為了你好，你要好好反高官長記性，同樣的錯誤不犯第二次。知道嗎？”

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