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晴自然不曉得余澤的這些心思,以后曉得了她也不以為意,不屑一顧。余晴樂呵呵地在前邊走,一會兒捅草踢石,一會兒又辣手摧花,一個人她也能樂在其中,津津有味的。
這兩個人走到大竹林一處較隱蔽的拐角處,聽到奇怪的聲音,小孩子好奇心重,什么事兒都想挖根掘底的要個答案。于是二人也不走了,腳步輕輕地往聲音處走去……
……
山村封閉得自成一體,外邊的信息傳不進去,里面的東西自然也泄不出來,但村里的事兒就不同了,安村也就豆丁大的地方,什么事情一有個風吹草動,立即就以旋風的速度刮卷遍這個山村的犄角旮旯!
李翠云懷孕了!!
懷孕這聽起來是件好事啊,但放在李翠云身上可不件好事兒,李翠云是誰啊?她是村里王家媳婦王小七的老婆,娃娃輩兒的人都要叫聲小七姨的,就是余晴剛來安村的時候,第二天遇到的那個瘋女人!腦子不做主了的。
李翠云是個瘋子,但只聽村里老輩兒的人說;原先她不瘋的,不過打從小娃娃們記事以來,小七姨就是這個樣子的了。
她平常看著只是癡傻些,打人撕咬人的事兒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大家見她不惹人嫌,淳樸良善的村里人就沒趕她出去,也照樣留在村里,農(nóng)忙時,叫她到地里幫忙,免費的勞動力,晚上只需管頓飯的事。
讓善良的村里人不耐煩當?shù)木褪牵@女人三天兩頭總跑到村口的香樟樹下直愣愣的立著,見人進村是個男的就三步兩步撲過去,兩眼發(fā)癲,手腳并用地拖住人家,嘴里顛三倒四的說著:“啊呀!你回來啦……回來好啊,回了……回來了……”說完后,有時還會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炸起來,鼻涕眼淚一起流,尖聲尖氣兒地詰問:“你個殺千刀的,才回來,你家都死光了!你曉不曉得……”
然,村里好多人也曉得,李翠云這么說是有緣由的,村里最缺的就是茶余飯后的擺龍門扯閑談的作料,王家這點子破事兒都被這幫堪比信息員的閑婦婆娘們傳爛了。
1979年,改革的春風吹遍神州大地,連貴州這個犄角旮旯都被吹到,王家當時窮得叮當響,王小七不像村里的守舊一成不變的人,也沒有為國家建設出力,為社會主義經(jīng)濟建設添磚加瓦的高覺悟,他是個“刺頭”青,膽子大性子虎,窮極思變,就卷了包袱自己去了沿海,用當時很時髦的話來說,王小七這是“下海”撈金去了。
當時,本來李翠云是要跟去的,但她剛生了女兒出月子,家里的公公婆婆年紀也大了,也需要人照顧,李翠云就留下來守家,頭兩年王小七到是信件,款子往家寄來,一個月一封書信一筆錢,從不間斷,在鄰老小無不艷羨的。王家一時間寬裕起來,到令村里的年青人們的心思浮動了,掀起好一段時間的出省風波來。
后來漸漸地,王小七就不往家里寄錢,甚至連平安信都不寄了,這樣又過去了幾年,王小七音信杳無,就跟人間蒸發(fā)了似的。
村里的閑言碎語慢慢起了,就說王小七怕是死在外頭了,老一輩兒的人頗有余悸夾雜著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在里頭。
好,這下子騷動的年青人不動了,安安分分地扛著農(nóng)具,該耙田的耙田,該鋤草的鋤草去,在觀望的人也不觀望了,就去地里彎腰刨食。
有人也勸李翠云改嫁吧,李翠云這時都冷著一張臉,說:“王小七死沒死還不曉得,就當他是死了,那我也應該是好好養(yǎng)兩老,你們這些爛嘴巴的到是勸我改嫁!”
聽她這么一講,村里人直直嘆息王小七運氣,找的婆娘好看又重情,也打消了一些對這個不是寡婦似寡婦的女人覬覦,對她也不再不三不四,到客氣起來。
禍不單行,在王小七消失的第八個年頭,她婆婆走了,同年,八歲的女兒得了天花,沒能熬出來,也夭折去。
李翠云這年才二十有六,她到是咬緊牙關,一個人操辦了喪事,還承受喪女之痛。她是不會相信王小七死了的,他只是和家里面失了聯(lián)絡,李翠云整天到村口倚靠著老香樟樹張望啊,就盼著從路的那頭走過來的是自己的丈夫,她都想好了要怎樣迎接他了!
要冷冷地看他,站著不動,抬高下巴骨,等他痛哭自己的內(nèi)疚,自己才能恩賜般,善解人意般抱住他,原諒他……李翠云想。
在李翠云三十歲時,她公公也死了,壽終正寢,是她守死的,還是李翠云獨自一個人操辦,從收斂入棺,披麻戴孝到入土為安!村里人沒有不贊嘆的,都說李翠云重情孝順。李翠云笑,覺得這并沒什么,她是王小七老婆嘛,應該的。
壓倒李翠云的最后一根稻草還是一天,村長兒子出省辦事回來,對她說的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