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有分液漏斗,林七若喝進去的實在是少之又少。沒有食物維持身體正常運動,林七若的面色一天比一天蒼白,十根手指甲毫無血色,白得近乎透明。除了白粥,御膳房想不出別的辦法了。為了改善林七若的伙食,明月珊主動請纓,也暫時搬進了慈寧宮的客房,給林七若開小灶。
用林七若的話來說,明月珊就是人美心善。她不僅為林七若熬制林七若愛吃的皮蛋瘦肉粥和翡翠白玉湯(豆腐湯),而且還承包了溫斯嚴等人的三餐。在明月珊到來之后,御膳房幾乎丟了工作,差點成了擺設。就連給林七若煎藥,也是徐長封自己親自動手,從不假借他人之手。
后宮的嬪妃不多,僅有四位,除了柳德妃柳子衿以外,其他三位自個兒宮里都設有小廚房,不必每日都來御膳房。再加上溫斯嚴不喜歡鋪張浪費,因此,御膳房的活兒并不重,明月珊一來,現在更是輕松了許多。
反觀太醫院,每天忙著配置合適的藥方,全太醫院都提心吊膽,生怕配置不出藥方,遭到罷黜。
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溫斯嚴在御書房批改奏折直至深夜,一想到林七若至今仍未蘇醒,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一連寫錯了好幾行字。大腦有些昏昏沉沉,溫斯嚴再也控制不住,倒在了書案上。
帝國的一切大局,都需要由他來掌控,改朝換代容易,可要治理好一個國家,卻并非易事。一個強者要有三個基本條件:最野蠻的身體,最文明的頭腦和不可征服的精神。大溫帝國,不能沒有強者。
除了林七若的寢殿,慈寧宮內一片燈火通明,記得林七若總是很少點燈。生活在黑暗當中的人,久而久之,便與黑暗融為一體,時常會覺得陽光很刺眼,但誰又知道,她的心中,仍舊是向往著光明呢?
不僅僅是溫斯嚴,徐長封和陳旻浩也同樣是兩天沒有合眼了。徐長封的眼眶里布滿了血絲,一直在慈寧宮的正殿里徘徊著,林七若沒有醒過來,他著實難以入眠。
就這么安祥地躺在床上,若不是還能感覺到微弱的呼吸,恐怕誰都以為林七若不是活著的了。她的表情,是安定的,沒有痛苦,靜靜地躺著,仍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左肩的傷,在大批好藥材的滋補下,幾乎快要愈合了。溫斯嚴差了東廠的人貼了皇榜,四處搜羅諸如雪靈芝、千年人參之類的好藥。但是,林七若腹部的劍傷,沒個一年半載,是痊愈不了的。
幾乎每一天,溫斯嚴都會來慈寧宮。有時,他會坐在床邊,給林七若講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他們自己。確切地來說,溫斯嚴給林七若講的并不是故事,而是在云海書院的點點滴滴。
那三年,興許會是他們人生中最快樂而又難忘的時光了。不用去想一些煩雜的瑣事,不用替未來擔憂。而如今,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日理萬機,加上路途遙遠,溫斯嚴已經三年沒有回過云海書院了。并不知曉,云海書院已經發生了翻開覆地的變化。
在鐵四角當中,唯有林七若最念舊。說句毫不夸張的,林七若只要一有機會,每周都會回云海書院看看。當然,大多時候,林七若都是獨自一人回去。她常常會打開曾經待過的教室,找到原本屬于自己的位子,靜坐下來默默地懷想。后來,那張自己曾經使用過的桌子不見了,林七若會在教室里一張一張地尋找,最終卻是徒勞無功。
陳渺杰和林七若順路,每當林七若回云海書院時,陳渺杰總是會陪同。記得最瘋狂的一次,就是她和陳渺杰兩人在門上涂鴉,還在教室里的寫字板上留了話。幸虧那天是休沐,云海書院的學生全都回家了。否則,林七若也沒有那么大的膽子。
其次是徐長封。但天意弄人,每次回云海書院的時候,林七若總是晚了他一步。所有人都是獨來獨往,若不是林七若和陳渺杰順路,恐怕也碰不上。
之所以知道徐長封早了林七若一步,是因為,徐長封會在寫字板上留下自己的姓——徐。他們那一屆,只有徐長封一人姓徐,更何況,徐長封的字,林七若不可能會認不出來。林七若的字,就是模仿徐長封所寫。
如今的云海書院,可謂蒸蒸日上。有了溫斯嚴親筆所寫的牌友匾,云海書院成功地在一眾書院中脫穎而出。在云海書院的長平廣場上,矗立著鐵四角的金身銅像,經過風吹日曬、雷打雨林,依然如故,不改其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