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潔兒雖然不甘，卻又憚于顧沅芷的威嚴，不得不作。

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五姐姐，對不住了。”

“沒事，你到底是妹妹。”顧華采很是理直氣壯的受下了，把顧潔兒氣的夠嗆。

至此時，顧華采方知，眼前這個一言一語皆透著同她容貌相合的小家子氣的妹妹，是顧潔兒，由如姨娘所生的顧潔兒。

而如姨娘，是從劉氏房里出去的，她的女兒顧潔兒，自小也是養(yǎng)在劉氏膝下。

自是以顧沅芷姐妹馬首是瞻。

更是知曉了這個看似無欲無求的二姐，著實也不像表面上那樣。

因著深得父親的喜愛，自是不屑于同剩下的不如她的姐姐妹妹爭寵，因為她本就盛寵。

卻還是容不得任何人越過她去，剛才一番話，真真是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只是憑什么？

憑什么讓她給旁人道歉？

她可沒有錯！

只見著顧沅芷瑩目一轉(zhuǎn)，轉(zhuǎn)到了顧華采的身上，“五妹妹，六妹妹都同你道了歉，你于六妹來說是姐姐，自然當立個榜樣？”

“二姐姐此言差矣。”顧華采緩緩開口，“我自進來同祖母，三嬸，二姐一一行禮，自認禮數(shù)周道，至于六妹妹，且不說長幼有序，就是嫡庶，也是分明的，沒道理六妹開口就對我咄咄逼人，我還要笑臉相迎。

還是說二姐怪罪我昨日回來沒有去見過二姐，損了二姐的顏面？只二姐也該知道，中途生變，五妹我可是差點就回不來了，到祖母這里來的時候也是很晚，只是這樣說來，也確實是我愧對二姐。”

她說著就要同顧沅芷行禮道歉，卻被顧沅芷堪堪阻止，“五妹說的是，是二姐思慮不周。”

這個禮顧沅芷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若是接受了豈不是代表著她不近人情，那么晚了還要妹妹去她房里見過她。

而顧沅芷阻止了顧華采雖說行為上挑不出錯處，卻也是顧沅芷十幾年里頭一次在旁人面前掉了面子。

只是祖母在旁邊，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得做。

況且顧沅芷早就習(xí)慣了，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看似善解人意，大方得體，正所謂長姐所為。

只是自認為平白道歉的顧潔兒，到頭來卻沒有得到自己該得到的，哪肯咽下這口氣，平白的翻了個白眼，“五姐真是好口才，分明說好都道歉，這事情也就過去的，還真是欺我是那姨娘生的，口口聲聲嫡庶分明是個什么意思！”

“可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顧華采不為所動，倒是平地里頭一次見這逮住人咬著不放的，又往前走了走，笑言道:“祖母可是乏了，正好孫女兒在外也跟人學(xué)著揉捏穴道以助于緩解疲勞，倒是有了用處。”

“你真是個有心的。”顧老夫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沉著的臉上自顧華采進來后現(xiàn)出了頭一抹笑容，伸展雙臂，像是方才醒過來一般。

顧華采走過后面去伸出纖纖十指，按壓到老夫人的太陽穴上，手法十分嫻熟的模樣。

就連顧沅芷見到也不禁說道:“五妹妹在外面可真不是白待的。”

偏生顧潔兒咬唇，猶自低言，“可不是修習(xí)了什么妖法！”

砰——

茶杯摔落到顧潔兒的身上，老夫人冷目微微垂下，“莫不是真當老婆子我不在了，學(xué)那小家子氣的婦人，斤斤計較！難不成在夫人身邊就學(xué)的這些？”

“祖母息怒，到底六妹還小，也是我這做姐姐的沒有提點好。”顧沅芷反應(yīng)倒快，忙站起了身，微微垂肩，神態(tài)萬分虔誠。

而更后面，被砸中的顧潔兒左臂上鮮血如注，萬分驚愕的看著上面的老夫人。

卻被顧沅芷拉了拉袖子，“六妹妹也只是一時置氣罷，還不趕緊給祖母道歉？”

顧潔兒頓時醒悟過來，看著顧沅芷的面上露出許多感激，便也順從著跪了下來，“祖母教訓(xùn)的是，是潔兒錯了。”

顧老夫人不置一詞，閉目養(yǎng)神，任由顧潔兒跪在下面。

而顧沅芷自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未曾動作。

整個尋芳閣內(nèi)，唯余下顧華采替老夫人揉捏額頭的輕微聲音，她自是專注非常，卻并不妨礙她感受到時間的流逝。

若說剛開始，她只當是老夫人是想立立規(guī)矩，然而當一刻鐘過去后，她就知道，不僅僅是如此。

一來，便是最淺顯的，雖說老夫人放手內(nèi)務(wù)于劉氏之手，但身為顧侯爺?shù)哪赣H，整個安平侯府最最有資歷的老人，顧老夫人定然是對劉氏不滿的。

若不然怎么會有那句質(zhì)問“難不成就在夫人身邊學(xué)了這些？”

發(fā)難顧潔兒不過是個引罷了，若不然，怎么連帶這府里最最尊貴的小姐，她的二姐姐也連帶受罰？

二來，也是考驗，這考驗說來就是雙重的，顧沅芷是其一，而她顧華采就是其二。

再三重，顧華采自作多情的想，便是替自己稱腰。

她近乎麻木的雙手依然一絲不茍的替老夫人垂著肩，只感覺到輕微晃動。

“一晃眼太陽都照了進來。”顧老夫人不適應(yīng)的遮了遮眼睛，胡嬤嬤立即將簾子給拉了住。

這時老夫人才完全睜開了眼睛，透出一絲與往常不同的清明來，卻很是驚訝道:“我到底上了年紀，竟沒注意到芷兒還在下面呢，快快起來。”

顧沅芷一直蹲在那兒，此時聽到老夫人的話，便站了起來，掩嘴輕笑，“祖母又說笑了，看您的面容，哪兒老了？”

誰人不愛聽夸獎？又何況是由顧沅芷這樣萬分真誠的說道，顧老夫人也高興。

又對著顧華采道:“真是辛苦你來服侍我這老婆子了，快快停下休息一會兒吧。”

顧華采這才停了下來，“能這樣陪著祖母，華采不辛苦。”

像是承了多大的恩一般，她一時竟控制不住的溢滿淚珠，倒也不全然是作戲，畢竟，若是她不爭氣，很可能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jīng)命喪黃泉。

又哪兒來的今日這樣侍奉祖母身側(cè)的機會。

到底感念她遠離顧府的苦楚，顧老夫人也是多有唏噓，一手握著顧華采的手，另一手握著顧沅芷的手，“你們都是顧家的好孩子，合該守望互助。”

守望互助？真是可笑，不成仇人都是好的了！

雖俱是如此想，顧華采卻同顧沅芷一同道:“謹遵祖母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