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忘水川記事
- 一個個個
- 2750字
- 2019-03-22 19:41:25
李微有那么一刻,她覺得自己像一個旁觀者看著這一切的人,湘臨好美,她的死亡甚至讓她更美,安靜祥和,凄慘美艷。李微還在出神的時候,沈泉終于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推開了云放之。她抱著湘臨的尸體,恨恨地盯著云大公子:“她死了,你滿意了吧!你又惺惺作態什么?不正合你的意嗎?”
云放之有點驚愕沈泉這一番無頭無腦得指控,沈泉冷笑了一聲:“也是湘臨活該,你要殺她,她還傻乎乎地為你丟了性命。”沈泉神情悲憤,喃喃著:“真傻真傻。”一邊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地滾下。
李微并沒有看沈泉這個方向,她尋找著寒月,一扭頭卻看到寒月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到了她身后,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小聲說:“小泉不能再說下去了。”
寒月嗯了一聲:“你們知道了?”李微沒有回答。
沈泉停頓了一會,像是憤怒至極不知道說什么,但仍然惡狠狠地盯著云放之,仿佛要從他身上刓下兩塊肉:“你真不是個人。”沈泉的聲音又冷又冰,令人發寒。
水寒蕭心里百感交雜,他知道沈泉為什么這么說,他心里有那么一絲愧疚:“沈泉,我知道云夫人死了你心里悲傷,但是不得無理取鬧。”
沈泉聽到水寒蕭說話,把目光轉向了他,水寒蕭看到她的目光輕蔑又悲涼:“世子殿下,若不是我有這個孩子,是不是……”沈泉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暈了過去。寒月一掌劈在她的后頸上,水寒蕭上前接住了要倒的沈泉,他和寒月對視了一眼。
沈泉醒來的時候,屋子里靜悄悄的,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小腹,隆起的肚子告訴她孩子還在,她呼了口氣,隨即又為自己的舉動感到可笑。
“泉,你醒了。”
沈泉以為房間里沒有人,猛然聽到聲音有點意外,尋聲看去,水寒蕭穿著一身白衣,披散著頭發,半躺在離沈泉三尺遠的躺椅上,手里拿著一卷書,很悠閑從容。沈泉覺得像做夢一樣,水寒蕭的面色比平常蒼白幾分。
“什么時候了?”沈泉問道。
“黃昏,你只睡了半日,魏湘臨早上走的,云家預備明日下葬,你來得急送她最后一程。”
沈泉想忍住眼淚,但是心中悲呦實在無法忍住。肅將書倒扣在桌上,走到床前,跪下身子,和床案同高,看著她的眼睛說:“別怕,我在。”
沈泉不知道說什么好,事情到了這一步,理智告訴她水寒蕭不可信,但她又本能地想要相信他。
湘臨的葬禮很鄭重,云家一片縞素,水王看到湘臨為云放之擋箭而亡對水寒蕭說:“也是個好孩子,只是命運弄人,你代我去送送她。”但他并不相信湘臨忠于忘水川。
水寒蕭顧忌沈泉身懷有孕,不想讓她去云府,肅一邊喝酒一邊笑著說:“讓她去吧,哀莫大于心死,她哭一場也好,她哭得何嘗不是自己。”
水寒蕭一愣:“我安排你們走吧,別再出事了。”
肅開玩笑道:“去哪里?忘水川與懸浮城打起來了,懸浮大陸哪里還有凈土。寒蕭,你該娶妻了,水王和我說過了,讓我勸你。”
水寒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和沈泉的事還沒有結束,云魏氏又死了,讓我怎么和她說。”
沈泉沒想到竟然是水寒蕭陪她去了湘臨的葬禮,水寒蕭是代表水王前去吊唁,云放之尚且可以做到自然處之,但是沈泉難以平靜地面對他。沈泉在湘臨的靈前痛哭了一場,哭得悲呦至極,哭完以后,在云府這個地方一刻也不愿多留,水寒蕭放心不下她的身體,也跟了出去。
沈泉對水寒蕭說:“你不該出來,但既然出來了,我們去哪?”
水寒蕭一愣說:“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等到馬車停了,沈泉才發現馬車到了赤霄宮:“你為什么帶我來這兒?”
水寒蕭沉默了一晌,拉起沈泉的手向赤霄宮里面走去,赤霄宮是一座很大的行宮,水寒蕭徑直帶著沈泉穿過重重宮殿,來到一片空曠的廣場,廣場上擺滿了大小不一的瓦缸,有些瓦缸上還有孔,孔里插著細細的竹管,液體順著竹管往下流。
“水族祖傳有二十四色酒的獨家配方,懸浮大陸獨有一處釀制二十四色酒,就是這里。”水寒蕭說道。云家停靈的山莊離赤霄宮很近,水寒蕭本來就想是帶沈泉來看看藏在赤霄宮里的酒坊,沈泉一向喜歡這些,但眼下沈泉因為湘臨的事心中難過,水寒蕭也就不好意思說。沈泉默默地走在瓦缸間彎彎曲曲的小路上,不知道瓦缸里釀酒的料到底是什么,但看到一層一層的酒從小竹管中緩緩流出,又滲到下一個缸的酒糟里,一股股彩色的小流,酒糟上面集著薄薄的一層酒,果真一缸與一缸顏色不同,看起來色彩斑斕,閃閃發亮。
沈泉對水寒蕭笑了一下,說:“真好看。”
水寒蕭上前扶著她,輕輕碰了碰她的肚子:“你喜歡就好,如今有著身孕,萬不可讓自己太過傷心。”
“我也不想傷心,但是湘臨她,”沈泉一提到湘臨又忍不住哽咽,“算了,蕭,你扶我走走吧,這兒酒味太濃烈,有點聞酒醉人。”
水寒蕭笑了,摸了摸她的頭,沈泉身材嬌小,在水寒蕭面前顯得小鳥依人。兩人沿著走廊慢慢地游蕩在偌大的赤霄宮,沈泉好久沒有覺得這么心安了,她甚至想一直就這么走下去,扶著水寒蕭的手。不知多久,拐過一個彎,出現了一片荒涼的廣場,沈泉一眼就看到了遠處的洛沂宮。
“這是什么地方?”
“這里就是無名廣場。”
沈泉記得湘臨彌留之際說過想長眠于此,說這是她的愿望。沈泉看著遠方,她沒有覺得有什么特別的美景,除了突兀的洛沂殿。
“你在看洛沂殿?”水寒蕭問道,“我上次遇刺就是在洛沂殿。”
沈泉的身體不易察覺地一抖。
水寒蕭仿若沒有感受到她的異常,仍然笑著說:“你知道嗎?那個刺客是個女子。”
“奧,是嗎?”
“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這句話從水寒蕭嘴里緩緩飄出。
沈泉自然知道是自己用春水傷了水寒蕭,差點讓他丟了一條命,水寒蕭一直沒提,沈泉也不愿多想,起初她以為水寒蕭總有一天會說出來,她也一直等待著,但他沒有,他在此刻怎么又提出來了,難道僅僅是因為看到了洛沂殿?沈泉不信,她直視著水寒蕭的眸子。
水寒蕭拉著她纖弱的手,柔聲說:“泉,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沒有誰對不起誰,你們執意留下前,我就說過忘水川不會留你們。”
“你為什么不說出來?”沈泉含淚看著他。
水寒蕭的眼神循循善誘:“我說出來,你就沒命了,我只想得到你的一個承諾,不要報復,以后忠于忘水川,不再聯絡懸浮城。”
“如果我說不呢?你會殺了我嗎?”沈泉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水寒蕭覺得她一定要點醒沈泉,不能由著她胡鬧,他淡淡地說:“不會,泉,上次你傷到我是我的過失,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管教不善,我會讓你乖一點。”
沈泉心里很難過很難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難過。
“另外,我要迎娶逸之,你一定要安分守己。”水寒蕭略帶冷漠地說。
沈泉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水寒蕭原本是想讓沈泉開心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說出這么絕情的話。他悵然若失地看著沈泉,他不想自己有一天不得不殺了她。
他們躺在赤霄宮的床上,水寒蕭很少和沈泉同床,他久久不能入睡。沈泉也是不能入睡,她覺得埋怨的情緒緩緩地從她心里漫出,將她淹沒。她想到了死去的父母,想到了梅家滿門的冤魂,自己傻傻地不愿復仇,自己早已芳心暗許的人,原來是這樣看待自己的。這應該就是報應吧,原來他們不過是可以為了利益互相傷害的表面夫妻。沈泉在心里發誓:水寒蕭,你等著,我一定讓你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