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小侯爺天生奇才，可若是不盡心學習，未來這點靈性喪失之后，恐怕再也不會擁有了。
到時候，就只能依靠經驗，以及曾經的知識。
此事雖不該有閎來說，但小侯爺既然稱閎為師，那便是要跟隨閎學習，您如今可有點不像是學習的態度。”
落下閎皺著眉，語氣雖然很和善，不過話里卻夾槍帶棒的。
這，其實是屬于封建時代一個最不好的東西。
霍嬗稱其為師，不管是真心還是客套，但只要他承認了，那他就會拿起師父的架子來。
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可思議，但這就是實在的東西啊。
要知道，在歷史上面很多帝王之師可都是因此搞的跟皇帝之間關系很是僵硬的。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不被人喜歡嗎？
不，他們知道。
但是既然被稱了一聲老師，就算是再怎么著，也一定會堅持下去，哪怕兩者之間越走越遠。
“看來，我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啊，但這個麻煩很好，能夠當一個國家級的總師學生，再怎么著也是逆天的級別了吧？”霍嬗心里苦笑一聲。
緊接著，他緩緩地拱手：“落師放心，小子雖然沒有什么長性，但有些事情既然說要做，那就一定會做到底。
您不必擔心我會兩天發熱，三天就涼。
對了，還是說回這個紡車吧，它比之前厲害在了什么地方？”
見到霍嬗確實表現地非常平和，也有幾分謙和求教地意思在其中，落下閎心中不由得點了點頭，隨即解釋道：“此物之上，頗多缺陷之處，若是以我來看的話……
之前的紡車，雖然看起來不錯，但實際上內核卻非常普通，動力不夠強勁，外加這東西又無法……”
“咳，您就直接說，這東西錯在什么地方就好，這些我都是知道的。”霍嬗心說，難道是你前世貌似要坑我？
不過不應該啊……
在他看來，落下閎當時應該是真的要跟他一起的開創一個時代的，如果非要說有什么不對地地方……
渾天儀！
他腦海里猛然間便出現了這三個字，瞬間一切都得到了解釋。
按照落下閎前世所說，這個東西極為精密，一旦開始制作就絕對不能停下，而且旦夕分心都不能，所以可能會在制作東西時，出現一定的岔子。
本來他還以為，這些都是落下閎客套所言，可是現在他忽然明白了，那不是客套，是真的……
前世這個東西前后花費了一個月時間，最后成型之時，對方也只說之后可以改進，但是卻沒有再提。
而這一世，他僅僅用了幾天就改良完成了，還在原本地基礎上，更進一步。
“嘖！看來渾天儀確實很費腦子啊。”對此霍嬗倒是沒有什么不理解的，畢竟人的精力有限，他也清楚對方會有一個極限存在。
“簡單來說，此物更像是簡單拼湊出來的，與仙宮那等高大上之所牽扯在一起，總是有幾分莫名尷尬……
不，很可能是天壤之別。”
落下閎一臉都是對這個東西的不解，同時還說了一個霍嬗平日里最喜歡說的詞，也就是高大上……
之所以會這么說，主要是因為，前面的紙張，還有雕版他都參與了制造，從某種程度來說，這兩者簡直可以影響歷史進程，不像是人間之物。
紡車的話，就差了很多很多了。
經過改良，才算是真的有了那么幾分味道。
所以他才會覺得，這東西少了許多內核。
“現在的紡車則是完全不同，經過一定地改進過后，只要稍有幾分慧心，手指靈活，便可進行簡單操作，一匹絲綢中間少了許多流程。
之前，就差了很多，從各個方面來說，都需要借助更多人手……”
“等一下！”
霍嬗聽到這里，忽然將落下閎打斷了，他眼珠子轉了轉后，接著道：“落師能否將其改回來？”
最是無情帝王家、資本家的眼里從來都沒有工人的生命、人工智能更是為了代替人而來……
一條條地消息，忽然之間從霍嬗腦海里涌現出來。
他忽然覺得，前世還真的就是因為這種意外，才讓一切都變得完美起來的。
因為他很快就想到，如果劉徹知道一個紡車需要的人手只需要幾個，那就絕對不會用十幾個。
這樣一來，就會導致剩下的十多個家庭里面，無法從這一點當中獲得好處。
有時候，好真的不見得就是真的好。
太過完美，在某些時候更不是什么好事。
也正因此，霍嬗才會想著要改變回去。
那樣一來的話，可以用更多人，支撐起更多搖搖欲墜的家庭，對于女性地位的提升，也是一種前奏。
要是每一個只用那么幾個人，那么這東西根本就緩解不了什么壓力。
而且，人多人少其實也都一樣。
人多了，每個月不過支出去幾匹絲綢的價格，紡車每個月卻可以制造出幾十匹。
人少了，雖然收益更大，也能讓更多官吏從其中獲利，也能讓劉徹地野心更加膨脹一點。
但是，百姓們的壓力仍然沒有緩解。
就算是緩解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這么算下來，該怎么選擇已經是一目了然，除非霍嬗腦子不清楚。
“這卻是為何？”落下閎卻是不懂，一臉茫然地道：“難道用的人少，不是好事嗎？
器具，越是完美越好，如農耕之物，若是能夠節省力氣，不是能夠產出更多糧食嗎？
也正因此，神農方為圣人，燧人方能封神，若是不夠好……”
“時代不同了，落師。”
霍嬗搖了搖頭，笑著解釋道：“我所準備的紡車，是要福及千家萬戶的，若是用的人少，那么壓力根本無法緩解。
最關鍵的是，上上下下也都不會同意用更多人，他們到時候哪怕多支出一匹絲綢，估計都會咬牙切齒，覺得是在浪費國家事物。
可他們忘記了，這一匹絲綢卻可以讓數十家，甚至數百家農戶活下來。
這一點我們可以慢慢地去告訴他們，至于現在嘛，就算是跟他們說了，他們也無法理解什么叫做保就業。”
“保…就業？”落下閎一臉懵逼。
霍嬗重重點頭，道：“保障每個百姓就業的可能，這是未來昌盛之源頭所在，百姓若是有錢，整個大漢都將會繁華起來。
若是他們沒錢，便如現在一般凋敝。
不知道您有沒有發現，如今商鋪里面的物品，大多都會有一段時間的堆積？時間在半年到一年不定。
這些都是因為百姓手中沒錢，然后……”
“好好好，改回來便是，千萬別再說這些了，我不懂政治，但是從你所說來看，確實有道理。”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
之前落下閎教育霍嬗時，他覺得自己是有理的，但是轉過頭來，霍嬗就給他狠狠地上了一課。
“落師只要明白，能夠讓更多人因此得到好處，那才是最好不過的東西。農具也是一樣，每一個農具的出現，都代表著一戶人家可以走的更遠，也更可以繁衍生息。
遠古時代的道理，您不應該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