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吳校長一起吃飯的有副校長王錚和焦文彬，教務處主任鄺亞文和教務副主任劉賓、鄭思誠。他們邊吃邊談，表情很嚴肅。

校領導班子從沒像現在這樣一起吃過飯，發生什么事了嗎？

于小果低聲問李文娜，她也不清楚。正納悶時，主管后勤的副校長焦文彬吩咐食堂負責人王一濤：“上午九點鐘，岑董要來考察，你組織工人把食堂打掃干凈，尤其是窗子與門，上面的灰落滿了，多找幾個工人好好清理清理。”

王一濤笑容可掬：“焦校長，岑董要在我們學校吃飯嗎？”

焦文彬胖胖的臉上笑容輕松：”不吃飯。”

王一濤如釋重負：“想來，富豪也吃不慣學校的飯菜。”

焦文彬朝他翻了一眼，招呼吳校長他們去了。

岑明光來學校考察也不提前通知？以前，上級領導過來檢查工作時，老早就有人通知學校，校領導早就安排人做各項準備工作了，到底是實業家，做事講究真實有效。不過，一個做企業的人對教育又能懂多少呢？岑明光低沉的聲音在于小果的耳畔回響，不知何故，她對他低沉的聲音有一種天生的喜歡。

來食堂吃早飯的老師不多，三三兩兩的，吃完早飯就走了。于小果和李文娜吃好飯后，把盤子和碗筷放到指定的地點后，邊說邊走，很快就到了門口。

身后傳來了腳步聲，王錚趕到了她倆的身邊：“于老師，等等。”

李文娜跟于小果打了個招呼，先行一步了。于小果看著王錚的臉，想起他散布謠言后同事們的種種表現，心情壓抑，表情冷淡了起來。

王錚的臉隱隱痙攣了一下，迅疾又展現出熱情的笑容：“于老師，你們班有個叫王軒的男生，是嗎？”

于小果點頭稱是。

王錚嘆息了一聲：“他們家是我幫扶的對象，上個星期，他父親剛過世，孩子最近比較敏感，請于老師在可能的情況下，對他多關心。這孩子有天賦，懂事，培養得好的話，會是個人才。”

王錚的語氣打動了于小果，不管他在她和鄧啟凡離婚后說過了什么，他對王軒的關愛是真的。

她對王錚露出了難得的一笑：“王校放心，你沒說之前，我對他也很關心的。王軒很優秀。”

“那就好。于老師，以前我有不好的地方還請你理解。”

于小果可以理解：“王校客氣了。”

王錚壓低了聲音：“據說岑董來我校考察，是為在我校設立教育基金做準備的。”

堂堂一個首富，會為了在一所學校設立教育基金而親自來一趟？于小果覺得不太可能。她不想跟王錚說什么，也不可能對一個有過心理芥蒂的人說什么大實話：“哦，挺好的。王校，我先忙去了，許多事等著做呢。”

王錚的表情里有一絲失望：“好的，于老師你忙！”

于小果隱隱感覺到了某種不期而至的關注，自很少主動贊賞她的王錚祝賀她賽課一等獎之后，她就有某種預感。嫉妒的人更嫉妒了，不曾關心過她的人突然關心了，身邊的人和事悄悄地發生著變化。

早晨的太陽高高地掛在了古塔中學大門旁邊的樹梢上，從南大門進來的大道兩側插了兩溜彩旗，五顏六色的，在深秋的風里飄揚。

上午九點整，幾輛黑色小汽車先后駛入了校園，沿著彩旗干道，一路開到了古塔中學的紅色行政樓之下。

遠遠看到黑色車輛時，吳瑞恩校長就帶著校領導班子候在了樓下。王錚他們早就笑臉以待，等到車輛到了面前時，臉都笑酸了。酸是值得的，萬一岑董記住了他們中的某一個，未來就有很多的可能了，據說，岑董的人脈非常廣！

這是岑明光第一次以董事長的身份來考察古塔中學。古塔中學校園里的人和景喚起他對學生時代的記憶。他的中學是在一所偏遠的山區度過的，在白墻黑瓦的破舊教室里，他的老師們工作得兢兢業業，他和他的同學們學習得廢寢忘食，在學習改變命運的信念里，他們把攻克每一道難題當成了接近成功的唯一捷徑。

在N市的古塔中學里，不知這些幸運的孩子是否也有如此強烈的學習動力？

車子停在了紅色行政樓前的花壇旁邊。吳瑞恩校長跑到岑明光的車前，主動替他開了車：“岑董，歡迎歡迎！”

吳瑞恩跟岑明光是大學同學，兩個人在大學里就是交心的知己。大學畢業后，岑明光沒從事教育工作，而是成為了家族企業的管理者。吳瑞恩則去了古塔中學任教。岑明光的愛人就是吳瑞恩牽線的。岑明光升任為董事長后，吳瑞恩成為了古塔中學的校長，兩個人都很忙，見面較以往少了很多，不過，每年的春節，他倆必定要聚一聚的。

平時，兩人電話聯系得很多，見面的機會卻很難得。上次，吳瑞恩與岑明光見面是在人大會議期間。老友見面，聊聊家常外，談得更多的是教育方面的事情。吳瑞恩把自己學校實行三三三教改的事情告訴他后，岑明光持保留意見：“過段時間后，我上門聽過課再發表意見。”

昨天半夜，岑明光突然打電話給他：“瑞恩啊，明天去你們學校。”

吳瑞恩有點意外：“明光，怎么突然就來了？”

岑明光哈哈一笑：“不歡迎嗎？不吃飯更不查你們的資料，只聽兩節課。千萬別準備，我只想感受感受你們學校的環境，順便聽兩節原汁原味的教改課。更重要的是，我想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在你們學校設立一個教育基金，專門用來獎勵你們學校的優秀教師。”

明光這是在幫我啊！吳瑞恩雖然感覺有壓力，心里卻是極度地開心：“明光，你這樣的聽課方式會給我們學校的老師帶來巨大的壓力。”

岑明光笑道：“真金不怕火煉，別擔心，我不會吹毛求疵的。離開中學校門幾十年了，我只是去學習，別給老師壓力，更別給你自己壓力。”

吳瑞恩答應了。他了解岑明光，從不會讓人下不了臺，更不會背后搞鬼，即使與別人意見相左，也總給別人表達觀點的機會。

面對老同學，岑明光邊握手邊說：“打攪了，吳校長。”

吳瑞恩一邊客氣著，一邊把站在身邊的其他幾位副校長介紹給岑明光認識。

岑明光一一握手后，指指紅樓面前的一棵老松樹：“這棵松樹很有歷史感，樹齡多少？”

王錚搶著答道：“1905年3月學校正式創立的那一天，第一任校長帶人栽下了這棵樹，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了。”

岑明光仰頭看看樹皮皸裂的老松樹，感慨道：“一百多年，古塔中學為社會輸送了多少人才啊，真了不起啊！”

吳瑞恩看看手表：“岑董，10點40上第三節課，還有半個小時，要不要通知被聽課的老師？”

岑明光的目光從松樹上收了回來：“好。我對別的課不太聽得懂，就聽兩節語文課吧！”

在場的校領導都緊張了起來，岑董還要聽課？

吳瑞恩似乎早有準備：“岑董，我推薦兩位語文老師，你看如何？”

岑明光沒有說話。

吳瑞恩上次跟岑明光電話時，聽他講到過于小果以及有關他個人的一些往事，知道他對于小果比較有好感：“第三節聽于小果老師的高一語文課，第四節聽李繼川老師的高三語文課。好嗎？”

其實，岑明光繞這么多圈子來古塔中學，就是為了聽一聽于小果的課。他不便說出的話，吳瑞恩替他說了，不虧是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