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橙倒是沒太在意他們的對話，就在荼刖被藍季樞叫走的時候皇上唯一的妃子，馨妃娘娘竟然來了寧壽宮，好巧不巧的是，竟然還是順個便來找她的。

午后暑氣暫未散去，馨妃正是小憩，卻有人稟報說十一公主的貼身侍女死在了琉璃閣的后街。她一聽是十一公主的人死了，滿腦子都是疼的。

宮里死個侍女倒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但偏偏這個人是十一公主的貼身侍女。她入宮以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宮里死人，這十一公主別的倒是沒什么，就是性子刁蠻任性了點，偶爾蠻不講理了點，但只要是對自己宮里的人那可是有情有義，半點虧都不能讓吃的。平日里有點小吵小鬧的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只是這次出了人命，想必十一公主也不會善罷甘休了。

這消息前腳進來，十一公主安可兒后腳就跟著來了馨妃的九華宮，馨妃還未想清楚怎么應對這位公主，安可兒便是一陣大哭大鬧，非要說有人嫉妒自己，見不得自己好的，于是就從與自己從小到大的侍女身邊下手。鬧得馨妃半個字都不想說，只得答應著好生處理。

馨妃揉著太陽穴坐在琉璃閣的前廳里，想著早上安可兒的一通大鬧，胸口就是一陣反胃。

廖青匆忙跑到玖橙的房里，還未進來便慌張道：“郡主郡主，不好了，馨妃，馨妃娘娘來了！”

“來了便來了，”扶蕊一個轉身攔住她，眉宇微皺，微斥道，“大吵大鬧像什么樣子？是不是要喊得整個皇宮都聽見？”

廖青打了個寒顫，默默低頭，“對，對不起扶蕊姐姐，是廖青慌張了。”

“馨妃娘娘平日里也會來給肖太后請安，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不是啊扶蕊姐姐，馨妃娘娘這會兒是特地來找咱們君主的。”

玖橙眨了眨眼，放下正在胡亂畫著的毛筆，“找我的？我又不認識什么馨妃，找我要做什么？”

“奴婢不知。”

扶蕊接過玖橙手里的毛筆，給她拿來手帕擦手，說道：“自皇上登基以來，宮里還是第一次出現人命，雖是個侍女，但想必十一公主去過馨妃娘娘那兒了。郡主，得小心才是。”

“為何？人又不是我殺的，難不成安可兒還能賴在我身上？”

“不是沒有可能，郡主，奴婢讓您小心的不是馨妃娘娘，而是馨妃娘娘身邊的貼身侍女，樂瑤。”

長長的身影站在前院的桔梗面前，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玖橙以前不愛看書，大多是因為婁國的字跟昭國的字有些區別，但不曉得是在哪本書上，好像就有這么一句，荼刖說這是形容女子嬌美得詩句。她想，這與在十一公主成人禮上看見的馨妃不大一樣，或是沒有化很濃的妝，一副淡妝的樣子，就同這句詩數說的一樣。

馨妃緩緩轉身，玖橙一個箭步過去，忙說：“玖橙給馨妃娘娘請安，午后暑氣重得很，娘娘怎么站在太陽底下，”又說，“娘娘還是亭子里坐吧，我讓扶蕊那些綠豆湯來消消暑。”

馨妃點頭與玖橙一同進到亭子里，柔聲說：“郡主入宮多年，本宮還是第一次同郡主說話。以前曾聽人說，婁國的女子性子豪爽，不拘小節，郡主多年待在這后宮，委屈了。”

玖橙愣了愣，笑道：“娘娘哪里話，玖橙不過是個俘虜，能住在后宮衣食無憂哪里會委屈。”

“本宮聽說郡主武功高強，還與皇上身邊的柳大人打成平手。”

“呵呵，哪里哪里”這都是誰傳的，這么夸張，玖橙小聲嘀咕。“還打成平手，柳潭知道了肯定會吐血而亡的。”

馨妃沒太在意她在說什么，心里想著其他的事情，“郡主，今兒本宮過來全是有一事要與你商量。”

“恩，”玖橙點頭，難不成還真同扶蕊說的，懷疑到她頭上來了？還好她一早有了心理準備不至于害怕什么，“娘娘您說。”

“早前，幾個小宮女去給十一公主送衣服，路過琉璃閣外的后街卻發現一具女尸。”

玖橙拿茶杯的手頓了一下，故作驚訝地看向馨妃，眉宇微顰，“女尸？”

馨妃現在想起來侍衛跟他稟報所描述的情景時還是渾身寒顫，不由取來帕子掩嘴口鼻。玖橙見她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卻也沒有多說什么，好一會兒，馨妃才說：“這天氣，聽說都已經…咳咳，妹妹，只是那女尸是在琉璃閣外發現的，說是十一公主宮里的侍女。”

玖橙輕笑，“是嗎？”

“正是。”

“娘娘可是奇怪，若真是十一公主宮里的人，那娘娘不是應該去十一公主那兒嗎？”

馨妃點頭，不由有些心虛，“的確，十一一大早便去了本宮那兒，本宮自然是要來詢問詢問。這錦兒也是六品侍女，死在琉璃閣外面，本宮理應前來寬慰。”

玖橙剛想開口，扶蕊進來亭子急忙放下綠豆湯，笑道：“郡主，這是您最愛喝的。宮里鮮來有人命，郡主，既然是死在琉璃閣外的，咱們理應配合馨妃娘娘調查。”

“是嗎？那可是要先調查一下死者？”

“不必了，”馨妃抬了抬手，輕聲道，“身份本宮已經讓人調查清楚了，樂瑤。”

馨妃身后一個身穿粉色流絲長裙的少女往前走了兩步，朝著玖橙欠了欠身，少女柳葉細眉，一顆美人痣點于一側眼角之下，眼波如流水而已。

她是馨妃的陪嫁，雖是陪嫁，但確是馨妃同父異母的親妹妹，換言之，是私生女。

雖是私生女，但書香氣質濃郁，氣質不輸馨妃。

樂瑤朱唇輕啟，聲音若流水，“郡主，方才娘娘已讓人去調查清楚，那名被害的宮女名叫錦兒，年十七，父親曾是官員，后來因失職貶到了地方，同年她便從宮中打發過來這里了。背景算是比較清白的，只是她父親為何失職尚未查明，她又為何莫名其妙地死去也尚未查明。郡主，不知道您住進琉璃閣之后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嗎？”

沒有半點拖泥帶水，調查得也十分詳細，令玖橙最驚訝的是，樂瑤居然知道錦兒是被人所害。

玖橙也不遮掩，突然極度聰明地問：“這位姐姐看上去氣質不凡，我聽宮里的姑姑說起，想必這位一定是樂瑤姐姐。都說樂瑤姐姐聰慧不已，錦兒看來果然不同凡響，光是調查了這些就能知道錦兒是被人所害，想必是聰明過人。”

樂瑤淺淺一笑，說：“郡主過獎了，被害一事卻不是因為查到了這些知道的。這里是寧壽宮，一個小小宮女無緣無故死了，莫不是意外便是有人而為。可一個意外身亡的人，怎么會死在假山之中？”

“哦，倒是很有道理，不過你說這些我也不太懂，倒是感覺姐姐已經有懷疑的人了？”

“郡主是個明白事理的主兒，樂瑤便也無須繞什么彎子。錦兒死在琉璃閣后街自然第一個懷疑的人自然是琉璃閣里的人，”樂瑤說的隱晦，琉璃閣里面的人，除了玖橙還能有別人嗎？她想了想，又說，“不過如果奴婢是犯人，奴婢一定會把她的尸體仍的遠遠的，所以便是第二個懷疑的地方。”

“大膽，”馨妃突然輕聲斥責，“本宮平日里慣著你你卻這么口無遮攔？郡主雖然武功高強，但入宮以來除了冷宮和寧壽宮就不曾去過別的地方，又有什么理由去殺一個宮女？”

樂瑤立刻跪了下來，聲音卻是無比平靜，“娘娘恕罪，請聽樂瑤說完。”

“馨妃娘娘嚴重了，樂瑤姐姐說的挺有道理的，人是死在琉璃閣外的，要懷疑琉璃閣也很正常。不過樂瑤姐姐真的很聰明呢，玖橙早前聽說的時候還真的沒想到有這么多因果關系呢。不過樂瑤姐姐，你說犯人真的會這么蠢嗎？”

馨妃一臉的尷尬，說：“玖橙啊，你別在意，樂瑤這孩子平日里都是被本宮慣的了。”

樂瑤起身來，繼續說：“郡主洞察敏銳，一位娘娘要殺一個小小宮女只不過一句話的事情，為何要放在琉璃閣？”樂瑤冷笑一聲，笑得聲音如滴水，轉而略帶得意地說，“不過不知道郡主知不知道，滄國大將軍之子莫擇允前來昭國是為了什么？”

“他來昭國做什么我哪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專程來看她的。

“想必郡主也不知道，奴婢來告訴郡主，莫大人正是為了滄國與昭國能夠繼續結盟前來的。”

玖橙點了點頭，已經進入發呆的狀態中了。

樂瑤又說：“郡主不會不知道，滄國新皇也是剛剛登基不就，為了能讓昭國和滄國兩國多年的聯盟繼續，大家都知道，和親便是最好的辦法。”

“哦。”

“可是宮里的公主郡主并不多，適當的人選不過也是在郡主和十一公主里面。”

“哦。”

“誰都知道和親之人便是十一公主無二，可現在皇上卻封了一位郡主，而這位郡主還是個婁國俘虜……”

馨妃稍稍看向玖橙，玖橙卻一副發呆的模樣。樂瑤冷笑道：“若是能嫁到滄國去，那可就復雜了。”

“放肆！”馨妃低聲斥責，“樂瑤，你太放肆了！后宮禁止議論朝政，你竟然連先皇之事都拿來說，看本宮回去之后如何罰你！”

“娘娘恕罪！”

馨妃忙同玖橙說：“郡主不要怪罪，樂瑤出言不遜，待本宮回去，一定好生教訓。”

玖橙淡淡然往后靠了靠，今兒馨妃過來不是來問她錦兒的事情的，而是讓叫樂瑤來試探的。

沉默一陣，玖橙正是覺著好笑，突然愣了愣，回過神來，反問：“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