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踏進學校大門，杜雨就遇上了古子清。古子清神情古怪的看著她，半響才磕磕巴巴的說道：“杜雨，你去哪里了？大家找你找的快瘋掉了，都要報警了。你媽媽來了。”就是這最后一句把本來因為旅途的顛簸已經累到極點的杜雨嚇的一激靈，所有的疲勞都嚇跑了。

“我媽來了？在哪里？”杜雨抓住子清，著急問道。出了什么事嗎？媽媽居然會到學校來？難道是老師打電話去請家長來的？

古子清猶豫著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媽媽來了好多天了，聽說你不在，鬧了好久，這幾天你去了哪里？大家找你找得很辛苦啊！你媽媽可能在老師辦公室，你快去看看吧。”

杜雨來不及細想，連忙往辦公室跑去，一路上不停的猜測，心里很害怕。沒有什么大事媽媽是不會無緣無故到學校來的，而且家里離學校有一天的車程呢。會是什么事呢？媽媽這一來，那自己和班主任請假說回家的謊言不就破了嗎？如果她們問起請了假去了哪里，自己又該怎么回答呢？

她的突然出現，原本還是挺熱鬧的辦公室突然間安靜起來，所有看著她的目光像看著外星人樣。她母親就坐在班主任旁邊，不停的哭著，而班主任一邊遞紙巾一邊不住的好言相勸。只聽媽媽流著淚說道：“這孩子到底去了哪里啊？學校怎么能批學生那么久的假呢？”

杜雨慢慢走進去，心驚膽怯的叫了一聲：“媽媽！”

母親和班主任同時回過頭來看著她，兩人都張大了嘴巴，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蹤了7天地人突然自己出現了。

“媽！”杜雨又喚了一聲，不確定的往前走了兩步。

她母親的表情很扭曲，淚水還掛著，但是在突然見到女兒后，那種又驚又怒的樣子，讓杜雨心生恐懼。這完全不是失而復得的那種高興，而是一種憤恨。母親看著杜雨走到自己面前來，突然抬手拍的給了杜雨一個耳光，這些天來的擔驚受怕全都在這一瞬間發泄出來，對杜雨咆哮道：“你這個死丫頭，你這幾天到底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要瘋掉了嗎？你去哪里瘋去了？好好的學校你不呆，好好的課你不上。你到底要干嘛？送你來念書的，你就在學校里這樣的胡鬧。我送你來是讓你這樣的胡鬧的嗎？”一掌一掌的拍向自己的女兒，班主任在一旁拼命的攔著。

杜雨一聲不響的站在那里挨打。

“杜雨媽媽，你冷靜點，有話好好說啊！不要打孩子！”老師們都過來勸著。

但是杜雨的母親怎么也勸不住，又哭又鬧的，情緒激動到了極點。老師拉開杜雨，也訓道：“杜雨，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說家里有事請假回家的嗎？你怎么不回家啊？請了那么久的假，你到底去了哪兒啊？啊？你看看你，把你媽給氣的！這些天我們到處去找你，就差報警了，你知不知道啊？”

杜雨一聲不吭，覺得媽媽這樣一鬧，事情反而變得復雜起來。任由著媽媽打著罵著，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好不容易老師才把媽媽勸住了，把她和杜雨拉到校長會客室去，不要影響到了別的人。

才一坐定，媽媽的責問又開始了：“你給我說說啊，這幾天你到底去了哪？你別跟我說去你哥那啊。我一來不見你就馬上給你哥打電話了。你姥姥那也不在，你姑姑那也沒有。你說啊，你有什么理由請假。你到底上了哪了你說。好好的學校你不呆，給我搞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你說說，你到底想怎么樣啊？你知不知道這些天來我為你操碎了心啊？”

“我沒去哪里，就，就去玩了一會??????”杜雨低聲說道。

“一會？你現在給我說一會？7天是一會嗎？”媽媽的聲音又提高了許多。

“杜雨，你倒是說啊。你去了哪里？也不和家里人說，你知不知道大家為你擔心極了。你媽媽這幾天來眼淚都沒停過。”老師也說道。

“媽，對不起！我就是去外地旅游了。”杜雨內疚極了，因為自己害母親擔心受怕了。

“你不上課你去什么旅游啊？你腦子進水了嗎？一個學生不上課居然跑去旅游，你吃飽了撐著啊？啊？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相信你啊，啊？”

“我是真的去旅游了。”杜雨不怕死的又重復一遍。

母親用食指不停的點著她的腦門：“你不給我說實話是嗎？你以為你媽是不懂事的鄉下婦女啊？現在是旅游的季節嗎？什么地方讓你連課都不上了非要在這時候去旅游？那里是有金啊還是有銀?讓你這樣趕巴巴的請了假跑去？”

“媽，我們出去說，到我宿舍去我們再說好不好？不要在這里打擾老師們上班。”杜雨哀求著，拉著母親的手就要往外走。

母親的怒火一直都沒有降低，在見到杜雨之后一直哭哭鬧鬧的的責問著，一直鬧了很久。這件事很快就在校園里傳開了。不良的傳言也在杜雨回來的當天悄悄的蔓延開來。

被當成囚犯一樣來拷問的杜雨，終于在母親的疲勞轟炸中累得在老師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覺了，夢里是支離破碎的畫面，還有火車上的顛簸不停，醒來時不知身在何處，朦朧間看見幾張熟悉的面孔，她只感到頭疼欲裂，渾身酸疼，四肢麻木。“你醒了？”有人趨近前來問她，“要喝水嗎？”

杜雨掙扎著起身，瞇著一雙酸疼的眼睛看著圍在她床前的幾個人，在看看周圍，才發現原來在自己的宿舍自己的床上。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來的。“我怎么回來的？”

菲菲坐在她床前，握著她的手柔聲說道:“你媽和班主任送你回來的。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杜雨，你去了哪里？”

“杜雨，出了什么事？我看你媽哭得眼睛都腫成了核桃了。”

“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就自己走了，請了那么久的假也不說去了哪里。我們都擔心死了。”

幾個霉女七嘴八舌的開始對著她輪番發問起來。

杜雨只有一張嘴，不知道該回答那個問題才好，為了不厚此薄彼，干脆誰的答案也不給。慢慢的憶起昨天的事。

她默默的爬起來去梳洗，看到鏡子里那個憔悴不堪的自己，心里一陣難過。

陽臺外面陰沉沉的，風把窗戶刮的劈吧的響，像是要下大雨的樣子。

“現在是什么時候？”

“哦，下午三點了。”回答她的是菲菲，看著她的眼神也有點忐忑不安，“你媽媽有打電話來，讓你醒來后到外面的茶館去，她說在那里等你。”

已經是下午了呢。居然睡了那么久了嗎？在火車上的那一夜真的沒有合過眼嗎？那么漫長的一夜，車廂搖搖晃晃的發出的噪音現在依然還在耳邊。昨天的那一番提問也是一聲一聲的回響在耳邊。

杜雨深深吸了口氣，換了件衣服出門去，準備接受另一番的責問。

茶館里，杜雨和媽媽面對面的坐著，兩個人都面無表情的。桌上本來還冒著熱氣的茶也慢慢的冷掉。茶館里很靜，其他人都坐的很遠。杜雨悄悄抬眼看母親，卻見母親的雙鬢已經隱約夾著白發，眼角也在不知不覺間有了歲月的痕跡。才不過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卻比實際年齡要老。杜雨一陣心酸，低下頭來。

“是你爸爸找你了嗎？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終于，母親這樣問道。

“什么？”

“你十八歲了吧？”母親不知怎么的，突然提起生日來，“過了這個冬天你就十八歲了。我是特意來告訴你的。你哥哥那里我還沒有去說，打算等你們暑假的時候再說。從一開始我就不打算瞞著你。你爸爸有沒有找你？”

杜雨搖了搖頭，“什么？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嗎？”

接下來的話讓杜雨當場目瞪口呆：“我和你父親，已經協議離婚了。你也知道，我們一直生活在戰爭中，十幾年來沒有過一天安定的日子，你和飛兒也是被送來送去的。現在你們也大了，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了。我會留在M市，已經和姑姑商量過了，放假了你和飛兒可以回姑姑家住。”這些話緩慢而沉重，靜靜的敲打著杜雨的心，她只是靜靜的看著母親，靜靜的把這些話聽進耳朵里，靜靜的把這些話記在心里。

很多很多年前，她就預見了這件事的發生。家庭戰爭從她記事起就無休止的開始著，來來回回的已經記不起有多少次，在夜晚睡得正熟的時候突然被拉起來，睡眼朦朧間就被兩個人的爭吵聲吵醒。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對，從學會做家事的那天開始的。那些日子是怎樣的白天和夜晚？孤寂，冷漠，心疼，被忽視，被遺棄，所有種種的心情都一齊涌上心頭。那個只能抱著樹哭的身影又無奈地涌上心頭。

杜雨已經很麻木了，對這些早應該到來的事情已經無數次的做好了心里準備，但是當它真正來的時候，還是像在晴天里突然遭遇了霹雷一樣那么令人感到震撼。坐在對面的母親還在說著什么她已經什么都聽不見了。坐得那么近，感覺卻那么遠，連面孔已經看不清。

不知什么時候，外面開始下起了雨來，天邊打起一個又一個悶雷，仿佛要和杜雨的心情對上號來，所以雨也下得很及時，下的很猛，嘩嘩的洗涮著這個悲傷的世界。

不知道是怎么離開的茶館，當杜雨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教室里，書桌堆滿了要看的書，杜雨無意識的拿起一本來看，努力了很久書里的字還是在亂跳。

教室里的碟機在一遍又一遍的放著王杰的《傷心1999》，那個有著很好聽的聲音的男歌手，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傷心欲絕的事情，正在一遍又一遍的唱著：“傷心1999，忘了曾經擁有??????算了吧1999??????”杜雨靜靜的聽著，慢慢的落下淚來，一滴一滴的滴在書上，一本好好的書被咸咸的淚水弄濕了。人的情緒一旦找到一個解放的出口就無法控制住，先是低聲的飲泣，慢慢聲音就變成抽泣，最后趴在課桌上無所顧慮的痛哭起來。

沒有家了，沒有家了，已經沒有家了，怎么辦才好？杜雨心里空空的，整顆心都楸在一起，疼得連呼吸都困難。她突然想起了那個很久不再聯系的朋友，那個渴望自己像幾米作品里會長出翅膀來的幸運兒的李星宇。在去年的國慶節，那個漓江橋上，李星宇在知道杜雨是在編故事騙他時那副決絕的表情。杜雨那時候根本就不明白李星宇為什么要這樣生氣，根本不理解一個真正沒有家的人的那種感覺，被遺棄著，那樣的無奈，那樣的辛酸，天地之大卻無處容身的感覺不是誰都能理解的。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一顆心，空蕩蕩的，漏著一個窟窿，吹著寒冷的風，想要抓住一個依靠，抓住一份真實。所以那時的李星宇，也是很想要抓住杜雨，因為覺得是同病相伶，覺得同一種人更能理解那種心情，所以在知道只是一個騙局的時候才會更難過吧？杜雨現在特別渴望有一個人來到她身邊緊緊的讓她依靠，那個以前經常會來教室找她，會不經意間就會從后面拉住她的馬尾辮子，然后笑嘻嘻的喊她‘兔子’的人，杜雨此刻是這樣的想見到他。杜雨緊緊的抓住胸前的佛像，好像抓住那樣一份真實。

杜雨這樣哭著，教室里的同學很不知所措，圍在一起交頭接耳。杜雨的失蹤在學校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對于失蹤的這段時間里，已經開始有人在猜測著失蹤的原因。母親找到學校來的這件事更是讓人有不好的猜測。那些流言蜚語是這樣流傳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