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靠在床沿邊正打瞌睡,手里的英語書從手上垂下來,只差一步就要和大地母親親吻了。
床上躺著的是才女何語嫣。她是和杜雨、林曉同一批被送進醫院來的。由于吃的比較多,送來的早,下午就進行了洗胃動作,此刻正安睡著。菲菲是被安排來守夜的,此時也累得睡著了。
突然,菲菲感覺被什么東西打了一下,一下子驚醒了,“啪”的一聲,手中的英語書直接親吻大地。菲菲以為語嫣醒了,連忙俯身去看。卻見一臉平靜安詳的語嫣正均勻的呼吸著。看來已脫離了危險。菲菲明顯松了口氣。看看吊著的點滴已經快完了,連忙按鈴喚來了值班護士。
“手臂有水腫的跡象,你可以去打點熱水來給她敷敷,對消腫有所幫助!”護士來換藥后這樣吩咐菲菲。
“護士小姐,我朋友應該不會有事了吧?還要打多久的吊針啊?我看她從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就不停的吊著,還要吊多少瓶藥水啊?”菲菲擔擾的問。
“一般洗過胃了,都應該沒有什么大礙了。明天醫生來檢查你問醫生吧。”
聽了護士的話,原本還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菲菲撿起英語書重又坐下來,看到語嫣裸露的手臂,想起護士的話,便去打了一盆的溫水,輕輕地給她擦手。只聽著語嫣在半夢半醒之間喃喃的說著什么,菲菲側耳傾聽,語嫣卻又沒有說話。菲菲也不在意,繼續的她的擦手動作。過了一會兒,又聽到模模糊糊的兩個字,仿佛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菲菲把耳朵湊近語嫣的嘴邊,屏住了呼吸。
“晨曦??????晨曦??????”
終于,一個斷斷續續的名字含糊不清的傳入菲菲的耳朵,菲菲一下子愣住了,仿佛撞見了什么秘密般,半響回不過神來。
難道語嫣也??????
她想起平日里語嫣在語言中對“小帥哥”的維護與贊賞,她一直都以為那是因為她對杜雨的愛護。
沒有想到居然是??????
菲菲不愿多想,收起毛巾重又坐下來。心里一陣難過,為語嫣,更為自己。她看著沉睡著的語嫣,不禁悠悠然嘆了口氣。
語嫣正在想念的,希望此刻守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此刻應該是守在杜雨身邊的吧?
杜雨何其有幸呢?
那個人,身為學生會主席,貴為本校大多數女生心里的白馬王子,對每個人都笑意盈盈的,溫文有禮。也許自身的條件太優秀的緣故,又或許是他見過的美女太多了,對于菲菲如此脫俗的美女,他并沒有過多的關注,也并沒有刻意的要來結交。
他是本校學生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道她患有心臟病的人。
他是一個守信的君子。他對所有的人守口如瓶。
她由衷的感激。卻又感覺深深地失落。
他對于她,并沒有因此而有過多的關心和同情,見面也只是和普通同學一樣。或許像自己這樣的人,并沒有入他的法眼吧?
菲菲琢磨不透自己的心情,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一顆少女的心,每一次的跳躍,不僅僅有活著的感覺,更有一種包含著相思,羞澀,不安與渴望的復雜心情,她害怕這種相思與羞澀,討厭這種不安與渴望,卻又對這種難以理解的心情無可奈何。她壓抑著,無奈著。有時明明在看書,眼前會突然出現他陽光般的笑臉。
可是,這樣一個令她心動的男孩,對她的好友千好萬好,好得足以令她亦不由得心生嫉妒。
此刻,還悄悄的得知,她的另一個好友,也在偷偷的暗戀著他,連睡夢中都在呼喚著他的名字。
早晨,趁著語嫣喝粥的時候,菲菲仿佛是無意地問:“昨晚,你做了什么好夢?夢見白馬王子了?”她看到語嫣嚇了跳,驀地臉紅了,吃驚的問道:“我說夢話了嗎?我說了什么?”語氣間滿是羞澀,還不敢看菲菲的眼睛。菲菲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故意逗她:“是啊!你一直在叫著一個人的名字,而且這個人啊,我好像也認識,并且相當的熟悉。”她很滿意的看到語嫣在瞬間嚇白了臉,“還不坦白從寬!”
在聽完菲菲的話后,語嫣半信半疑的看著她,好像才突然記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來:“對了,杜雨和林曉呢?她們都還好嗎?”她記起昨晚的痛苦經歷,洗胃前,醫生先讓她自行催吐,把一根手指伸進喉嚨里搔,她是想吐,可是就是吐不出來。最后只好由醫生來。當時她的意識還很清醒,醫生把一條又粗又長的管子伸進她喉嚨里,一直塞啊,然后又灌著什么東西。那種感覺,實在無法形容,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惡心,喉嚨里像還塞著什么東西,想吐又吐不出什么。后來意識開始模糊了,只看到有很多人影在晃來晃去,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來時就看到了菲菲。她想到杜雨和林曉也要經歷和她一樣的痛苦,不禁為她們擔心起來,同時也成功的繞轉了話題,遠離了敏感的,私密的,脆弱的話題。以語嫣聰穎的大腦,早已明了菲菲平時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其實心里什么都知道。
“是的。常笑也在徹夜不眠的守在林曉身邊。杜雨那邊,也很好。”菲菲刻意回避著關于杜雨的事。
“那么應該是‘小帥哥’在守護她吧?”倒是語嫣大方坦誠,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這讓菲菲著實吃了一驚,內心掙扎了一下,好像是為了安慰語嫣說道:“也許是郭書允吧?我昨晚都看見他了。蘭黛也住進來了,‘小帥哥’從一開始就陪著她呢。”
陽光不知什么時候從窗戶投射進來,六月的天,連清晨也熱得讓人流汗。頂班的同學來了,菲菲交代了幾句,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出了住院部。在樓下遇見了同樣熬了一宿的常笑。對望間,才發現彼此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
“林曉怎么樣?”
“別提了,昨晚鬧了一夜,專折磨人。打點滴的手抖腫了,用溫水給她敷了一夜。還老是不停地說著夢話。語嫣呢?也是這樣嗎?”一向是女強人的常笑第一次感覺到什么叫“累”。
“都一樣。對了,杜雨呢?昨天誰陪著她呀?”
“我昨晚抽空去看了一下,她老鄉也來了,‘小帥哥’也來了。她很好,不用洗胃,自己就先吐了,滿地都是。就是有點抽筋。醫生說那是正常反應。其他的都沒什么。”
兩人邊走邊交換信息,不知不覺已走出了醫院大門,隨手攔了一輛車回學校休息。
下午,郭書允提了個保溫瓶去看杜雨,他特意去飯店請人熬了雞湯,想著拿給杜雨喝。上次杜雨因比賽摔傷時,他也請人熬了骨頭湯請何語嫣代勞拿給杜雨。這次親自拿給她,靦腆的郭書允有點勇氣不足。昨晚他熬到很晚才回學校,離開前他去看望了杜雨,知道她已經脫離了危險,并且又有老鄉守夜后才放心離去。
在杜雨病房門外,他猶豫了好大一會,害怕房間里有熟悉的同學在,他先透過門上的玻璃往里視察一番,卻意外的看到了一幕令他止步的畫面。
房間里,杜雨正半躺著,手臂依然掛著點滴。床邊坐著一個背對門口的男生,正端著碗,一勺一勺的喂杜雨。每一勺他都會先輕輕地吹一吹,再送到杜雨嘴邊。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誰都能從這背影想象出他的臉上一定是帶著無限的柔情和笑意。而杜雨亦是含情脈脈的注視著眼前的人,仿佛時間止住了,全世界只剩下了她和他。
那個背影,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他們曾汗流俠背的一起踢球,打籃球;曾一起組織學生會活動,一起去游玩喝酒,一起做了很多有意義沒意義的事。有人叫他“廖大”,也有人叫他“帥哥”。他是學校里最有女生緣的學生會主席廖晨曦。
郭書允終于沒有勇氣再邁那一步,仿佛這一步比登天還難。他只覺得此刻自己是這個房間里最不受歡迎的人。他會打擾到那兩個人的甜蜜,打擾到那個充滿柔情和幸福的世界。
他轉過身去,穿過安靜的走廊,他在樓梯拐角停了下來,發覺自己還拎著保溫瓶。原本是裝滿了他的關懷,現在卻是如此的多余和礙眼。如果遇上相熟的同學,該是多么的尷尬?他突然討厭起自己來,討厭自己的多情。無可否認,對于那個活潑有余,嚴肅不足的杜雨,他是有著深深的好感的。在編輯部里一起選稿審稿編稿的日子,是充滿了歡樂和溫馨的。他給她一對一的開著小灶,慢慢的引著她踏著自己的步子走近文學的領地,看著她學著爬格子,一個字一句話的組成一篇不算優美的文章,她在進步著,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的看到她所有的努力。
不敢否認,他,其實就剛才所見,是無法容忍的。
他內心里是深深的嫉妒。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晨曦對于杜雨來說,不過是一種老鄉的愛護和依賴。直至剛才,他才驚覺,晨曦和杜雨,或許不僅僅是老鄉的關系那么簡單。因為明白的太晚了,所以,此刻,他也才明白自己,亦是有著渴望的,對杜雨。因為這樣才更讓他討厭自己。
他往樓下走去,路過一個有點吵得病房時,他看見幾個熟悉的背影,原來是林曉的病房。菲菲,常笑都在,還有兩個不認識的男孩。他想起同事語嫣,她的好友都聚在了這里,那誰在陪著她呢?這樣一想,腳步便不由自主的往那個方向走去。
和林曉的病房相反,語嫣的病房靜悄悄的,郭書允推門進去的時候,語嫣正平躺著,腦袋歪斜在柔軟的枕頭上,一臉安詳的睡著。難怪他們都聚到林曉的房里了,她睡得真好,根本不像病人的樣子。郭書允把保溫瓶請放在桌子上,人也靜坐下來。在文學社共事那么久,郭書允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又如此認真的看著語嫣,盡管他此刻還有點心不在焉。
平時的語嫣,認真而執著,盡管柔柔弱弱,卻又給人很好強的樣子。記得當初她應聘進文學社時那份稚氣未脫,和一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給每個負責招聘的人員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后,她果然不負眾望,在文學社里樣樣都做得很出色。她有才華,又肯努力,相信很快就會成為文學社里的骨干分子。
趁著她還在熟睡,郭書允不想遇見別人,悄悄的離開了。
這場食物中毒事件在M市鬧的沸沸揚揚的,市衛生部派了人來調查,媒體也涌峰而至。校領導為了應付他們也忙得焦頭爛額。原本定于兩天后的期末考試,也因為此事而推遲了一周。
一周后,經過治療,所有住院學生都出院參加了期末考。
此時洪災已減弱,部分交通樞道已在恢復中。
考完試后,杜雨忙著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剛剛經歷了中毒事件,又在醫院里呆了將近一個星期,期間所經歷的,是別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原本瘦弱的身體變得更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
從來沒有一刻,像此刻般的想家。那顆脆弱的心,早已是在弦上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