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亂七八糟的共享盤，其實曉勇也沒有心思去整理，他本是個沒耐心的人。聽著對面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他頓時覺得小小的辦公室里燥熱難耐。心中的怒火難熄。本想來回踱步，又覺得是示弱之舉，好在今天部門倒沒有什么要緊的拍攝項目。他一氣之下，“嘩啦”一聲拉開抽屜，拿起車鑰匙大步流星走出公司。

走出公司，從地下室把車開出來。在駕駛室里，汽車怠速聲仿佛一匹野獸在低低嘶吼。手放在方向盤上，眼睛望向窗外，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哪里去。他們公司處在城市中心偏北方向，靠近五一路。靠近幾個大的城中村。城市是一座因石油而興的新型資源型城市。這座城市從無到有，縱貫東西有幾條城市主干道，人們分別叫他“一號路”、“二號路”、“三號路”。“一號路”是勝利路，“二號路”是人民路，“三號路”是建設路。三條路向北依次是黃河路、中原路。他們公司是在中原路與五一路中間。五一路向北就是現在的示范區了。

示范區亦是從無到有，十幾年前，P市的人民在市領導的帶領下，挖湖造山，硬是在這片廣袤的華北平原之上挖出了一片八千畝的P市西湖。挖出來的泥沙堆在環城高速南邊，美名曰土龍山。從此地勢平坦的P城有了自己的山，有了自己的湖。示范區就在這片山環水繞之處，背山面水熱熱鬧鬧的拔地而起。

曉勇輕踩油門，駕駛汽車向示范區開去。不多一會他就驅車來到了西湖邊，湖面波光粼粼，湖對面是一片建設中的高樓大廈。他靠路邊便道停好車，來到湖邊跑道，對著湖邊“嗷嗷”幾嗓子，把附近鍛煉的大爺大媽嚇一跳。喊完，他扭頭就順著湖邊的跑道跑起來。湖邊的蘆葦飄飄蕩蕩，隨風而舞，他驀然想起年少時背誦的詩經里的句子：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P城原來是個縣城，在春秋時期屬于衛國轄區。《詩經?衛風》里的很多美麗的篇章就是在這片土地上寫下的。

年少情懷總不如，又想起一句：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正當曉勇思緒飄忽之際，突然一個電話打來，他一看是姜總打來的，趕緊接電話。

“曉勇，你在哪呢？”

“我出來跑個客戶，怎么了？姜總。”曉勇急中生智，匆忙應答。

“額，額，有個項目要對接，你趕緊來公司一趟。”

“好的，好的。”

曉勇忐忑不安，不知道有什么項目等著他。

曉勇開車來到公司所在小區門口，姜總已經拿著小小的筆記本電腦在等他了。

“開你車去吧，勇哥，去陽光小區。”

姜總匆匆忙忙拉開車門鉆進副駕駛座位上。一路無話，曉勇在姜總的指揮下，進入陽光小區，七拐八拐，終于在一棟上世紀八十年代老式居民樓下停好了車。

“七號樓，一單元，哪啊這是。”姜總不屑地嘟囔。

他們找到地址，是在一樓西戶。敲門進去。一位身材高挑，皮膚白皙，面無表情的美女給他們打開了門。

進入一瞧，是一個大三居室的樣子，進門是客廳，有一張長長的會議桌，幾個人圍著會議桌在討論什么。窗臺很高，室內的燈光昏暗，看不清他們的臉。領曉勇他們進門的美女對其中一位匯報：

“王總，拍片兒來了。”

“你先領他們去我辦公室等會吧”。人群中一位略顯蒼老的聲音回答道。

于是曉勇跟姜總進入一間小小的辦公室，辦公室靠窗有一套辦公桌椅，中間有一套老式棕皮沙發。沙發中間是一個茶幾，茶幾上的透明玻璃煙灰缸插滿了煙屁股。美女讓他們先坐。

曉勇坐在沙發上，對面墻壁上掛著一塊巨大的牌匾，上面龍飛鳳舞，寫著幾個大字：

“誠信贏天下”。

曉勇心里略顯緊張，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跟客戶談判。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姜總身上，姜總氣定神閑，把小電腦徐徐打開。

不一會兒，那個王總跟美女一塊推門進來了。王總五十多歲，中等身材，偏瘦，黝黑的面龐，眼神犀利，邊走邊說：

“是這樣，我們公司馬上要辦個產品推介會，想做幾個小片，很簡單。”

姜總馬上站起來答道：

“好的，好的，王總。”

雙方坐定之后，王總又是讓煙又是讓茶的寒暄一番。

“小姜啊，是這樣。我們自己拍了一些鏡頭兒，說白了就是讓你們給簡單的給加工一下，拼一塊，時間不用很長，就十來分鐘吧。”王總點上煙，悠然自得的抽著，從縈繞的煙霧中，瞅著姜總跟曉勇。

“王總，是這樣，我們拿了一些我們之前的拍的一些樣片，您先看看。看看我們做的符合您的預期不。”姜總連忙把打開的小電腦推到王總面前。

王總揮揮手，做了一個拒絕的手勢。說：

“嗨，咱也不懂，你看著做就行，這個價格方面，幾百塊能搞定了吧？”

x你大爺，幾百塊？！打發要飯的呢？曉勇聞言內心一陣萬馬奔騰。要知道他們以前做個片子，起碼五千起步。

“那個，也是朋友介紹的，我們的價格您也可以打聽一下，是按照成片時長收費的，一分鐘五千，幾百塊怕是不行。”姜總也是略顯尷尬，局促的說。

“我們主要是忙不開，想做的好點，這次展會幾百號人，做好了片子，也是對你們公司一個很好的宣傳嘛，對不對，小姜。我到時候多向朋友介紹介紹，保你們有做不完的業務。年輕人，眼光要放長遠一點。”王總微笑著說。

“這個，真不行，王總，您再考慮考慮。”姜總回應道。

“這樣吧，我還有會，咱們電話聯系吧。”王總說完，起身離開。

美女把曉勇跟姜總送出門外。等他們倆鉆進車里，姜總把小電腦往后座一撂憋紅了臉說：

“真他媽不要臉，幾百塊就像做片子，窮瘋了吧?!勇哥，回公司。”

曉勇一邊開車一邊一本正經的說：

“就是，你洗個腳也不是這個價不是。”

“哈哈哈。等賺了錢帶你好好洗洗。”

一句話把姜總逗樂了。

“現在這個市場都被搞亂了，勇哥，你以后得多跑跑市場啊。”

曉勇沒有接話，一邊開車一邊想出了神。

跑市場談何容易，以自己這種老實巴交的性格，去哪跑市場呢？不過跑市場確實賺錢。幫助公司跑市場的趙小康，每個月都月入上萬。往往曉勇他們累死累活幾個月拍攝還不如趙小康去甲方公司跑兩趟賺的多得多。每次都讓曉勇郁悶很久，現實中有多少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