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了酒樓，正準備回王府去，誰知忽然從后面涌出一隊官兵來，二話不說便將道路兩側(cè)的行人都趕到了兩邊。動作粗魯，神情兇狠。林夏在一旁看著，不免有些生氣。

自打來到這里之后，諸多事情都不太習慣，其中之最，就是古代的尊卑。當官的可以對百姓進行無條件的打罵和欺壓，人權(quán)根本是不對等的。如同此刻，不消說也知道，定是有什么大人物要來了，所以才會特意派人清場。

林夏正想發(fā)作，卻見不遠處有一輛馬車晃晃而來。這輛馬車極豪華，車廂外側(cè)的木板上雕刻了繁復的花紋，一看就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車簾子所使用的布料，也是極好的布料，在陽光下折射出點點粼光，絕非凡品。

待這輛馬車過去之后，又來了一輛馬車，而它的后頭，也跟了許多輛。這些馬車大多差不多華麗，應是大戶人家出行。可這念頭才出，林夏便又覺出不對勁，若是大戶人家出行，怎么只見坐人的馬車，不見拉行李的馬車呢。

她想不通，索性偏頭問身側(cè)的蓮兒：“蓮兒，這是誰家的馬車啊？”

蓮兒一聽這話，便知她是不知內(nèi)情，所以誤會了，忙向她解釋道：“主子，這些馬車里坐著的，是這次通過選秀新進宮的妃嬪們。”

“選秀？”林夏覺得新奇。從前看那些個宮斗劇，里頭總免不了會出現(xiàn)這樣的橋段，沒想到等自己真的碰上的時候，卻已經(jīng)錯過這個熱鬧了。

她雖然錯過了，但心里還是感興趣的，便求著蓮兒讓她仔細給自己講講。

“大選是三年一次，全國上下，但凡是家世清白，沒有婚約的女子，皆可以報名參加。各地自己先組織篩選，而后將名單上報，再由朝廷從國庫里支錢，將那些姑娘都請到京城來，由禮部的人進行二次篩選。經(jīng)過了這重重篩選過后，還留著的，就可以參加殿選了。”蓮兒向林夏解釋道。

兩人說話間，馬車早已駛遠。官兵們等最后一輛馬車也消失在視野里之后，方才離開。這個插曲似乎沒有對行人造成什么影響，很快，道路又恢復了之前的鼎沸喧囂，十分熱鬧。

“原來是這樣。”林夏了然地點了點頭，“搞這么一次大選，還真是勞民又傷財啊。”

“主子，你又說胡話了！”蓮兒有些緊張，急忙朝著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雖然您是皇上的親弟妹，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是萬萬說不得的。況且您怎么說也是皇親國戚，凡事該向著朝廷說話，否則叫粘桿處的人聽見就慘了！”

“粘桿處？”林夏第一次聽說這個詞，頗有些好奇，“什么是粘桿處啊？”

蓮兒真是要被這個好奇寶寶給打倒了，這抓重點的能力真是沒誰了！

她無可奈何地看了林夏一眼，像做壞事一樣，拉著她的手走入了一條偏僻的巷子中，確定周圍沒人之后，這才壓低了嗓子道：“粘桿處是一個組織，他們是皇上最信任的爪牙。他們只聽令于皇上，為他執(zhí)行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務。誰也沒有見過他們，極其神秘，傳說他們無處不在，是皇上最得力的鷹犬。”

“原來如此。”林夏覺得很意外，沒想到古代就已經(jīng)有特務組織了。不過很快，她就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這個粘桿處真的如你所說一般神秘又厲害，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們的存在，并知道那么多的？”

蓮兒撇撇嘴，表情頓時就有些不太自然，支支吾吾地道：“從前府里的下人嚼舌根，我正好路過，不小心聽了一嘴兒。”

林夏：“……”

看來有關(guān)這個粘桿處的真實性，的確還有待商榷。

“對了，你之前說，這些馬車里載著的，全部都是已經(jīng)通過了殿選，躋身為后宮一員的新晉妃嬪們？”林夏又問。

“嗯。”蓮兒微微頷首，“殿選之后，被留了花牌的秀女準許回家收拾東西，并告別父母。等到了時辰，宮里的馬車便會去他們的家門口接送。”

自己的孩子能夠被皇上看中，一朝躍上枝頭，這樣的榮耀，對于整個家族來說，無疑是極大的幸運。可是，對于一個家庭來說，卻是個悲傷的事情。

一入宮門深似海，花落人亡兩不知。自一腳踏入的那一刻起，與家人便是永久的分離。此后不論山高水長，即便天人永隔，也是再也見不了的了。除非懷上皇嗣，皇上特別開恩，可這樣的幸運，又有幾人能得呢。外人只見風光，卻不見背后多少辛酸。

林夏嘆了口氣，忽然就有些惆悵。不僅僅是為那些初入宮門的女子，更是為自己。

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使她暫時將家人，將上一世的過去忘到了腦后，如今見到相似情境，不免難過。

不知道爸媽怎么樣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世間最苦的事情，他們又只有自己這么一個女兒，想必會更加悲痛吧。

林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蓮兒見她久久不說話，便偏頭看了她一眼，見其眉宇間盛滿了背上，忍不住開口喚她：“主子？主子？”

“怎么了？”林夏回神，望向了她。

蓮兒搖了搖頭，道：“沒什么。主子你怎么了？”

“沒什么。”林夏學著她說話，“我們回王府吧，出來逛了這么久，也該回去了。”

“嗯，好。”蓮兒應了一聲。兩人一同朝著王府的方向走去。

才到門口，便見不遠處有輛馬車停著。這輛馬車有些眼熟又陌生，像是在哪里見過，又像是第一次見。她回頭看了一眼蓮兒，見她亦是一臉糾結(jié)，想必和她是一樣的。

林夏沒多想，抬腳走了進去。回到夏荷院，只見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待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之后，她的嘴角立刻牽起一個諷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