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紀英當天晚上就回了魔都。

因為公司里出了那么大的安全事故，頂著工人家屬和上級各單位的壓力，向紀英這個董事長必須盡快回去處理好這些事情。

鐘麗芳大哭過之后，沉重的傷痛并沒有隨著眼淚的滾滾而出就此遠離她。失去這條鮮活的小生命，摧殘的不僅是她的身體，更是她柔軟的心。

向紀英回了魔都，趙萌萌和陳雯兩人都堅持不讓，爭著陪護，最后，兩個人都留了下來，擠在那一張小小的陪護床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晨光熹微，柔和的光暈透過薄薄的窗紗灑入病房。偶爾有風吹過，撩起窗紗一角，薄紗舞動，給這蒼白的病室帶來些許生機。鐘麗芳便直直的看著這上下飛舞的紗發呆。

突然，一個響動打斷了她的失神。

“啪”的一聲，接著，一聲驚叫響起：“哎呦。”

鐘麗芳扭頭一看，是自己病床對面那個陪護床上，睡在外頭的趙萌萌不知怎么滾到了地上，此刻正從地板上爬了起來，靠著陪護床坐著揉被磕到的腦袋。

“我怎么躺地上了？陳雯，你個壞家伙，你把我踹下床了。”

趙萌萌的呼喊把陳雯吵醒了，看著趙萌萌坐在地板上的狼狽樣子，陳雯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

突然，兩人好像同時想到了什么，馬上禁了聲，一齊扭頭看向鐘麗芳的方向。

面對趙萌萌和陳雯小心翼翼的眼神，她終于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外面天氣很好，我想出去走走，你扶我一把吧！”鐘麗芳對趙萌萌招了招手。

趙萌萌趕緊的從地上爬起，過去扶她起床。陳雯也翻了個身下床。

“麗芳，我扶你起來坐一會兒吧，我們就不出去了，你身體還沒有大好，現在最好多臥床休息。”

趙萌萌想勸，不過鐘麗芳自顧自的將腳探到了地上去尋找鞋子。

兩人是知道鐘麗芳性格的，平時看起來溫和不爭，但脾氣卻十足十的執拗，想做的事誰也勸不住。

于是趙萌萌攙扶，陳雯給她拿外套披上，三人打開門緩步走了出去。

醫院走廊的盡頭有一個小陽臺，站在那里，往下就可以俯瞰住院部的小花園。

陽臺上還擱著兩張小圓幾和幾條藤椅，趙萌萌扶鐘麗芳在藤椅上坐了下來。

陳雯感受到迎面吹過來還帶著寒意的清風，就站到了鐘麗芳得前面，同時說：“鐘麗芳，你現在就是小月子，要避免吹風，我們坐一會兒就回病房好嗎？”

鐘麗芳沒有回答她的話，卻說：“等一下幫我去把出院手續辦了，我想回A市，明天就走吧。”

“不是說等向紀英回來了再做打算嗎？而且你現在身體這么虛弱，還要打針吃藥調理身體，沒個十天半月，醫生也不會讓你出院啊！”

兩人紛紛搖頭。

昨晚向紀英走的時候就和她們說了鐘麗芳出院后想回A市的事。他的意思，他公司里現在又遇到這樣大的危機，他得回去解決問題，住院期間，鐘麗芳就只能拜托她們兩個照顧。不過，等他把公司那邊事情一解決，他馬上過來帶鐘麗芳回A市。也就是說，等他過來了，再給鐘麗芳辦出院手續。

“你們不去，那就我去吧。”鐘麗芳淡淡地說。

“麗芳。”

“鐘麗芳。”

陳雯和趙萌萌對視一眼，都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她們知道，要想改變鐘麗芳的決定很難的，特別特別難。

“等下我就去，好吧？誒，對了，今天是星期天，不能辦出院手續呢。”陳雯只能答應，突然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點。

她想，先答應她吧，等晚點再和向紀英打電話，讓他去想辦法改變她的主意吧！

“那就明天吧。我想回家了，想我外婆外公了。”鐘麗芳低垂著眼睛，不讓她們看到自己眼底的憂傷。

“或許，我回去了，還好得快一些。”鐘麗芳補充說道。

趙萌萌接口，說：“我覺得也可以。陳雯，你想想，家里比這邊條件要好些。我可以請我媽媽到鄉下去買那些老母雞，老母豬肚子，讓她煲湯。她煲的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麗芳多吃些，身體好的快些。而且，到家里更方便呀。在這里，睡個覺都要被你擠到床下去，磕的我腦袋現在都還疼。”

陳雯白了她一眼，眼角的余光看到張娜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

“鐘麗芳，你好些了嗎？不好意思，昨晚才聽到這件事情，現在才過來看你。”張娜在鐘麗芳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好很多了，謝謝關心。”鐘麗芳的眉毛輕輕皺了一下，然后松開，聲音毫無波瀾。

“你怎么能到這里來吹風呢？快點回床上躺著吧！出了這意外，身體指不定落下什么毛病，你還這么不注意，要是弄垮了身體，以后懷不上了怎么辦？”

張娜一副很關心的表情，那話語卻讓人聽了有點不舒服。

趙萌萌還聽不出來，陳雯開口了：“麗芳這么年輕，身體恢復能力好著呢，用不著你這么擔心。你擔心好自己吧！你的男朋友不是不想讓你生下孩子嗎？要是去流產的話，你要找個好些的醫生，別落下什么后遺癥，不孕不育就麻煩了。”

鐘麗芳松開的眉毛又皺了起來。現在她最不愿意聽的就是這些了，聽著就讓她心里抽抽的疼。

張娜笑道：“這不用你擔心了，我想，我男朋友現在一定不會再讓我將孩子流掉了，他會讓我好好把孩子生下來的。”

“那你就更不應該的，你該好好在家里臥床養胎才行，而不是這樣子到處亂跑，萬一傷到哪里了，孩子沒了，你不就該失望了嗎？”陳雯說。

“夠了。”鐘麗芳突然低吼。

她剛剛失去孩子，即使張娜說的話有些刺耳，甚至還帶著炫耀的嫌疑，但是她還是不愿意聽陳雯那詛咒孩子般的話。雖然她知道陳雯說這些話都是無心的，無非是想打壓一下張娜這得意的嘴臉。

“我這不也是關心嗎？你真惡毒。”張娜不悅的看了陳雯一眼，站了起來，然后對鐘麗芳說：“你好好養病吧，我回去了。不然，我肚子沒事也要被你朋友說出事來了。”

張娜走后，趙萌萌對陳雯說：“我也覺得你那些話說的有點重。”

陳雯聳了聳肩膀：“我絕對沒有詛咒她孩子的意思，只不過看到她就不喜歡。看她剛才那樣子，嘚瑟的勁，我就忍不住。”

趙萌萌歪著頭想了一下，說：“原來我一直覺得她人挺好的，我今天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感覺怪怪的。嗯？陳雯，你有沒有感覺到她好像有點幸災樂禍的？好像，好像示威的感覺？”

“示威？和誰示威？懷孕而已，女人特有的功能，有什么好炫耀好示威的？不過那口氣，確實有些幸災樂禍，鐘麗芳，她真的是你的朋友嗎？”

兩人說話的當兒，鐘麗芳站了起來往病房走去。

“呃，麗芳等等，我扶你吧！”

趙萌萌和陳雯趕緊跟上，看鐘麗芳繃著的臉，兩人沒敢再繼續談論那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