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希望今上他有一天能走出深宮來看看他嘔心瀝血打造的萬世升平！我希望爹爹和他的那些同僚有一天能夠去路邊攤嘗一碗普通的餛飩或面，問問他們的百姓可還暖，可還飽？”

“皇帝大叔！對不起！”

“小女子今年二八年華，不知公子幾何？”

“皇帝大叔，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從五年前第一次遇到，我就知道，您待我不一樣，您不老，您永遠是我心中最英俊偉岸的皇帝大叔。我無法讓我快些長大，但是在我最燦爛的日子里，眼睛里映著的時時刻刻都是您的影子。”

“唔～你若允我十里桃花相迎，我便許你十里紅妝相嫁，可好？”

“為什么要這么對他？他和你血脈相連，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

“我不管你們怎么做！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一定會救他！反正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他給的。”

……

皇帝溫柔繾綣地看著丹青上的人兒，只覺得心里頓頓的，原來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李全小心翼翼地叫著沉思的皇帝，“皇上，皇上？”

“嗯？”皇帝從筆下的丹青中回過神來，示意李全直說就行。

“皇上，顧將軍求見。”

“讓她進來吧。”

時隔一個月顧箐云再次走進御書房，卻深深地感受到了這里的沉寂。一個月前，她屈辱跪于殿前，那氛圍也沒有現在這么壓抑。想到一個月前的今天，她被云望雅敲暈了掛在樹上一整夜，她就想磨牙，辛虧皇上不計前嫌，還是讓她去迎了大漠使團。

顧箐云按軍中禮節，向皇帝跪拜道：“參見皇上！”

“平身吧，那使團如何了？”

顧箐云回稟：“回皇上！還有兩日使團便可抵京。”顧箐云是先行回來復命的，畢竟迎接使團的相關事宜她還需要和負責的皇子或者大臣接洽。

皇帝依舊是那淡定從容的皇帝，只見他擱下筆，道：“知道了，這兩日仔細些，另外迎接使團的相關事宜，向三皇子回稟即可。”

“末將遵命！”

待顧箐云離去后，皇帝的目光又回到了桌案上的丹青上。畫中人一襲紅衣張揚，烏發如瀑，輕紗覆面，明眸善睞，美眸中流轉著狡黠的光澤，赫然是那日大殿上的云望雅。

皇帝的指尖摩挲著畫中人的臉龐，輕聲詢問：“一個月了啊，你跑哪里去了？”

李全當然知道這句話不是問他的，雖然此刻的殿中除了皇上就只剩他了。

回想起一個月前，夜色已近，而清王眸色暗沉地沖進了御書房，張口就沖著皇上質問道：“皇兄！你不是說會把她帶走嗎？”在李全看來，那完全就是向兄長發脾氣的熊孩子的樣子。

令李全沒想到的是對清王一向溫和的皇上竟然也大發雷霆，皇上從奏折的下面抽出一封密涵毫不客氣地甩在了清王的身上，怒氣沖天：“你是不是以為你做過什么我一點都不知道，把暗帝的手段用在小雅的身上你也下的去手？既然親手推開了，怎么還想借著流云令和流云圖奪回來嗎？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我不帶她走，你就不能好好護著她了？你的暗帝之名、戰神之名是吹出來的嗎？”到底是親弟弟，皇上再怎么指責也不能怎樣他，緩了緩，皇上又憂心地問道：“小雅傷哪了？”

令李全驚異地是，他竟然看到清王向著皇上行了跪拜大禮。這是李全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清王主動向著皇上行跪拜大禮，他自小貼身伺候著皇上，自然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清王不用向皇上行大禮不僅是因為皇上的禮遇，更因為清王是大荊的暗帝，同為帝何須行大禮？

清王字字如泣，句句錐心：“皇兄，小雅和君瑞雙雙墜崖，生死不明！臣弟甘愿受罰！”

“……”

皇帝從龍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清王身邊，道：“你貴為大荊暗帝，有誰可以處罰你？”怎么，你傷了她一次兩次，受不了了？想讓朕給你處罰，贖罪嗎？德清，你讓朕開解你，那誰又來開解朕？所以，朕痛著，你也一起痛著吧！

“一國雙帝，同氣連枝，同甘共苦，風雨共濟，守衛大荊，戰無不勝！”幼時所受的祖訓猶言在耳，此刻皇帝卻只想嗤笑。

……

此刻的清王府，依舊是那水上紅亭，依舊是滿地的酒壺，清王腦海里揮之不去的是那脫離手掌的白色衣角。一個月了，暗部全部出動找了整整一個月，可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他想，他是不是應該和聽一一樣，當初跳下去就好了。

看著那月亮冷冷的清輝，他突然嗤笑了出來，一句囈語蒙蔽了他的眼，于是一步錯，步步錯。

一國暗帝，一國戰神，世人皆以為英明神武，睿智果決的清王殿下，卻是可笑的剛愎自負，可笑的自以為是！小雅，我已經看不清我曾經的樣子了，清王殿下以前是什么樣的人？小雅，你沒去北塞就好了，你為什么要去北塞呢？為什么要救我呢？

清王從懷中拿出流云令，看著白色的暖玉在月光下變得流光溢彩，俊美的容顏上是掩飾不住的悲痛和思念。在一陣微風之后，世人爭奪的流云令與一個月前的鳳紋玉佩流云圖一樣化為了齏粉，在月色中散入水面，默默無聲。

“真不愧是清王殿下！有魄力！”清王想起四年前他背著她走過大漠時她說的話，一字一句猶言在耳。

醉的狠了，碰翻了桌上凌亂的酒壺，他也不在意，只是呢喃：“小雅，你再夸夸我好不好？罵我也行啊，你在哪？我想你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卻也會借著醉酒哭一場，卻也會放棄一切只為了求一場一開始就是錯的情。在北塞她伴了他一年，他念了她四年，可是一回紫荊城，怎么都是錯了……

夢中的她神色倨傲，自信張揚，與他談茶論道；夢中的她壞的可愛，句句珠璣，一言害他這個暗帝生生低了皇帝一頭；夢中的她，古靈精怪，忽悠大漠皇帝，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夢中的她聰慧善良，留下丹藥，救他數命；夢中的她委屈離開，仍然留下良策，助他御敵數萬；夢中的她只給他留了一片翩躚溜走的衣角……

夢醒了，還是請冷冷的一人，一行清淚流下而恍若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