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宮中。
夜已深了,柳筱縮在席上,痛苦地抽噎著,碩大的天女宮中,只回蕩著她讓人心碎的哭聲。
那邊的陰暗處,一個黑影摸了進來。
月色落下,盡數被他一身墨色衣裳吸收。
他悄然走到離柳筱較近處,摸出一個小甕,輕輕拿起來,向柳筱那邊一甩。兩只小蟲自翁中飛向了柳筱,落到她的胳膊上,把墨綠的身子一扭,便鉆進了她的肌膚里。柳筱正值悲傷,沒有察覺。
這蠱毒,在神間恐怕只有木靈神在修煉了。
五靈神其余四神皆是大大咧咧的直爽男子,唯獨這木靈神陰陽怪氣,向來睚眥必報,修煉的功法也不太正統。這番他潛入天女宮,為柳筱下了蠱毒,一是為報仇,二是他一直覬覦柳筱那純正的木系魂靈卻不敢有所動作,此番,他定要讓柳筱“名正言順”地死。
木靈神見得了手,便要離去,忽聽得那邊又輕響一聲,又一人從外躍了進來。
他又驚又恐,趕忙伏在柳筱宮中的草木中,暗暗觀察。
來者一襲灰衣,雖是從窗戶進來,卻似乎并不忌諱,直著身慢步朝柳筱的床鋪走來。
柳筱自然發現了他,用手蹭了一下眼睛,坐起身來:“你來做什么。”
“筱筱。”那人開口,竟是天神冷焱。
“這么晚了,天神親自前來,有何要緊之事。”
冷焱凝視著她,深吸一口氣:“我能有個解釋的機會嗎。”
“洗耳恭聽。”柳筱拂去臉龐的淚水,輕輕道。
冷焱右手一翻,一個蔚藍的珠子出現在他手中:“這是吸收了天下人祝愿的玄水丹。”
“怎么。”
“你知道的,天神是長生不死的,可天女不行,”冷焱望著柳筱,“這玄水丹,是主生命的神獸玄武以萬年靈力凝聚而成的寶物,常人帶在身邊便可以活上千年。”
“可是玄武的能量來源于洪荒,是世上最古老的力量,除了其他三大神獸和四大兇獸,沒有人或神能夠完全吸收玄水丹的生命力。而天下人的祝愿,便可將它其中的靈力凈化,與人吸收,便可長生不死。”
柳筱的身子忽然一震。
“所以,你明白了?”冷焱抬手為她擦去又一次涌出的淚水。
柳筱的嘴唇顫抖著,想說什么卻說不出。
沒等柳筱再說話,冷焱忽然俯下身,輕輕咬住了她的嘴唇,含混不清地道:“不急說話……我先幫你吸收了這玄水丹……”
“我——嗚……”柳筱還想說話,冷焱卻一口吻住了她,二人一齊倒下,在這闌珊月影下纏綿相擁……
木靈神趁二人親昵之時,悄悄溜了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轉念一想,若是他二人和好,自己如何奪取這天女的神力?
他捶胸頓足,暗暗叫苦,便扭過身來,伏在了柳筱閨房外,探聽里面的動靜。
五更時分,冷焱先自醒來,扭頭便見了懷中熟睡的柳筱。
柳筱睡得很沉。四年了,她是第一次睡得這么安穩,甚至發出了細細的鼾聲,惹得冷焱忍俊不禁,卻又怕驚動了懷中佳人,只得咬著嘴唇忍笑。
柳筱的容顏依舊那么動人,她的長發一直留著,泛著淡淡的香氣。
冷焱忽然覺得,換得如今這一幕,四年風雪又如何,全都是過眼云煙,遮不住這雨后虹光。
柳筱翻了個身,撞在了冷焱凸起的肩骨上,輕哼一聲,不情愿地睜開了眼。
冷焱哈哈一笑,探出手來為她輕輕揉了揉。
柳筱一把抱住了他,委屈道:“你下凡既是為了我,為什么不和我說……”
“傻媳婦兒,”冷焱把那手貼在了柳筱的臉蛋上,“我若與你說了,你還會讓我去嗎?”
“無論如何我也該與你一起受苦啊!”柳筱把頭埋在冷焱的胸膛里,“你可知我這四年有多難過……”
“抱歉,讓媳婦受委屈了。”冷焱輕輕把下巴靠在柳筱的頭上,“這回可就來日方長了,我以后好好補償你。”
柳筱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了頭,把冷焱磕得不輕。她望著他,問道:“何彎月去哪了?”
冷焱揉著下巴,本要佯怒,聽柳筱此話,卻忽然泄了氣:“她……一言難盡,我將來再和你講吧。”
“誰和你有將來!”見冷焱不愿解釋,柳筱嘟著嘴轉過了身。
“媳婦兒……娘娘~女王大人~”冷焱急忙湊了過來,伏在柳筱耳邊,“我和她的事,實在一言難盡,等我把心態調整好了,再細細和你說,好嗎。”
柳筱依舊不肯轉身。
“筱筱~”冷焱忽地靈機一動,抬起右手喚出幽冥刀來,“我若負了你,便讓這刀,扎透我的心臟!”
柳筱本就伶俐,聽冷焱先前一番話,便已猜到他與何彎月是有些難以忘懷的經歷,他不說定有他的道理,此時又聽冷焱發下毒誓,便“哼”了一聲,轉過身來,又緊緊地抱住了冷焱。
冷焱嘿嘿一笑,把刀甩出了窗外:“謝娘娘饒恕。”
柳筱嬌嗔一聲:“誰饒恕你了。”
“媳婦兒~”冷焱摟得更緊了,“這樣吧,媳婦——”
說著,冷焱把左手伸了過來,拿下了手指上的永世聯姻戒,遞給了柳筱。
“我知道你害羞,不如這樣,若是你原諒我了,就在今夜之前把它送還與我,我明日必將八抬大轎來天女宮把你接回天神殿;若是你不肯,那就把它扔掉吧,連著你我的情分一起。”
柳筱“嗯”上一聲,點了點頭。
冷焱哈哈大笑,翻身而起:“那我去了,四年沒回來,事務還很繁忙。”
“哎——”柳筱細細地喚了一聲。
“嗯?”冷焱轉過身來。
柳筱低下了頭,輕輕道:“你回來了,真好。”
冷焱更是放開了嗓門笑,仿佛要整個神間都聽見似的,他冷焱回來了。
柳筱獨自躺下,回想起昨夜風雨,紅了臉頰,把被子捂上腦袋,偷偷地笑。
這日,冷焱又在天神殿中處理事務,而柳筱,一直坐在自己的宮中,望著冷焱的永世聯姻戒發呆,時不時突然笑上幾聲。
黃昏了,冷焱將卷軸放下,伸了個懶腰,回想這一天柳筱還未派人來,不禁笑了笑,她竟還那么害羞。
也是這時,柳筱忽地叫來了憐兒,把那戒指交給了她,紅著臉囑咐道:“幫我把它送給天神。”
憐兒接過戒指,笑著望了柳筱一眼:“天女,我可好久沒見你這么好氣色了。”
“憐姐!”柳筱更羞了,“快去!別出差錯!”
“好好好。”憐兒笑瞇瞇地去了。
冷焱伏在天神殿中,從黃昏到月出,從月出到子夜,漸漸的失落和滿身的疲憊讓他不自覺地昏睡過去。
第二日清晨,冷焱忽地驚醒,望了望碩大而寂寞的天神殿,忙呼喚下人。
一位宮女匆匆進來。
他抓住宮女的肩膀,紅著眼睛問道:“昨夜可有天女宮的人前來?”
宮女有些失措,慌張地說道:“沒,沒有。”
“沒有?”冷焱不可置信地重復了一遍。
“沒有。”
冷焱的心忽然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