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冷言，你和廖矯不會打了一下午加上一晚上吧？”冷焱才坐下，瑞雯就開始發(fā)問了。

“你先讓我喝口水好不，”冷焱委屈地說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們就打了一炷香的時間?！?

“那你怎么今天早上才回來？”

“嗨，找地兒喝了兩口?！崩潇吐柫寺柤?，撂下茶杯。

聞聽此言，瑞雯氣呼呼地白了他一眼：“哼，害我們白擔(dān)心一晚，就跟亞索說的似的，你死了最好！”

“嘿嘿，”冷焱笑了笑，望向亞索，“你就這么想讓我死啊?！?

亞索沒有理會他，望向了廣遜：“軍師，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還是想聽軍長的意見。”廣遜道。

“我啊，”冷焱的眼神飄忽了一瞬，“諸位也都知道，我想弄死夏侯漠?！?

“那您就是想迎敵了？”

“是，我想帶六千軍過珖江，背水而戰(zhàn)?！?

“若如此做，未免太過冒險?！睆V遜眉間泛起一抹憂愁。

“那軍師的意思是？”

“我想我們已兩番得勝，以不到一萬人的軍隊湮滅了諾克薩斯兩萬將士，足以威名遠(yuǎn)揚(yáng)，夏侯漠見失了兩萬人，想來也會識趣地退兵，我們軍馬勞頓，不如借此機(jī)會與諾克薩斯講和，也算是好事一樁?！?

冷焱長嘆一聲。

“怎么？”亞索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焱站起身來，望著廣遜，肅穆說道：“軍師向來料事如神，我自當(dāng)聽取軍師的意見，可是這一次恕難從命了。我并不想威名遠(yuǎn)揚(yáng)，也不是那么渴望勝利或者愛好屠殺，我承認(rèn)，我是有一己私利，我是想用夏侯漠的頭，祭奠黃攀的英魂?！?

“軍長重情重義，廣遜能夠理解，可是瑞將軍也提過，戰(zhàn)場之事，絕非兒戲，背水而戰(zhàn)，稍有疏忽，就會滿盤皆輸?！?

“我也不想拿弟兄們的命去賭，一會兒我就會去詢問，誰愿意隨我而去便去，不愿意的自回北漠軍營。”冷焱瞇起了眼，“有一千我就帶一千，有一百我就帶一百，若是無人，我就一人前去破他一萬大軍！”

“可是——”

“不用說了，軍師，不如你就帶上不愿去的人回去吧。”說罷，冷焱轉(zhuǎn)身出帳而去。

“軍師，他這人就是這樣，情義一沖上頭來就有點蠢，你別太在意啊，我再去勸勸他。”瑞雯急忙站起身來，替冷焱解釋了一下，又給了亞索一個眼神，便沖出去找冷焱了。

“廖矯這事，冷言受刺激了?！眮喫鳑]有動身，甚至連神情都沒有改變：“有時候身在沙場，比勝利更重要的，是一個義字?！?

廣遜望了亞索一眼，沒有說話。

他之所以這般阻攔冷焱，不是他不敢去戰(zhàn)，而是他昨夜觀星象時注意到北方有一顆將星忽明忽暗，意味著北漠定有一大將會出事。

他很疑惑，他以為冷焱一定會同意收兵，為何還會有如此征兆。

今日，他明白了。

冷焱走出大帳，召集了全營軍士，瑞雯亞索和廣遜隨后趕出來，冷焱剛好開口。

“北漠兄弟，你們當(dāng)中，有隨我征戰(zhàn)沙場的，也有曾隨艾瑞莉婭出生入死的，但無論如何，你們應(yīng)該都聽過黃攀這個名字，他就死在了夏侯漠手下，因我的疏忽。”冷焱的眼眶泛紅，“說是重情也好，說是愧疚也罷，我就是想弄死夏侯漠。我想帶兵過江，與夏侯漠宣戰(zhàn)。背水而戰(zhàn)確實兇險，我軍又兵少，這一戰(zhàn)必將兇多吉少。可是我不如此做，夏侯漠定會退兵龜縮，再想殺他就難了。我不想拿兄弟們的命去賭，所以各位兄弟，愿意與我同去的請站到我身邊來，不愿意的就隨軍師回北漠吧。”

“我等愿與軍長共生死！”

冷焱忽然心中一暖，只見北漠此時寨中的五千多人沒有一人遲疑，全都來到了冷焱身邊，堅定不移。

“好！各位就先回去，吩咐工匠造船，戰(zhàn)士們就給家里寫封信吧，這一戰(zhàn)，不知能否平安歸來呢。”

“是?！北蹦娛抗虬菪卸Y，一一離去了。

“決定了？”亞索走到他的身邊。

冷焱慌張地揉了揉眼睛，又故作鎮(zhèn)定：“哎喲，忘了你們倆了。”

說著，他轉(zhuǎn)過了身，望了望亞索和瑞雯：“你們?nèi)绾危S我一起嗎？”

“我會去?！眮喫鲹崃藫釘囡L(fēng)劍，又望向了冷焱，“不過你要死了，我可不會陪你。”

“也沒想過要你陪?！崩潇王吡怂荒_，笑道。

“我也——”瑞雯剛要開口，卻被亞索打斷了。

“她不必去了。”

“哈哈，了解。”冷焱哈哈一笑。

“為什么，我要去啊！”瑞雯不樂意了。

“你一女子，不該隨我等拼命。”

“你忘了我也曾有放逐之刃的名號嗎！”

“放逐之刃，不過是眾人把你寵出來的名字罷了?！眮喫鞯哪樕芾洹?

“你真當(dāng)我是為了征戰(zhàn)么？”瑞雯紅了眼眶，近乎喊地說道，“我是為你！”

亞索冰冷的眼神渙散了。

三人沉默了許久。

忽然，亞索望向了瑞雯的眼眸：“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

瑞雯明媚的眼眸中忽的噙滿了淚水。

亞索的手指抖了抖，似乎想要抬手撫摸她的臉龐。

但他終究沒有動，甚至連神色都依舊如初：“行了，沒事回去吧?！?

瑞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忽然轉(zhuǎn)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冷焱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

“你管我?！眮喫骼淅湔f道，轉(zhuǎn)身離去。

冷焱回到中軍帳，找人要來了筆墨，研好了墨，便要下筆，卻忽然記起，自己在這世上沒有家人。

想起這事，他忽然有些寒意。

三年多了，不知她如何了。

帳外的風(fēng)吹了進(jìn)來，扯回了他恍惚的思緒，他還是動筆了，開頭是“何彎月”。

心里悶著的話那么多，他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筆鋒在空中僵了半晌，冷焱搖了搖頭，幾個大字一揮而就——“這邊很好，就是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