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久跟著林別進了屋，廚房里傳來燉煮的聲音，梁久撇了眼餐桌，上面整整齊齊擺著幾盤菜，然后她就看見林別走進廚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梁久來到廚房門口，香味撲鼻，灶臺上，一個陶瓷的鍋嗡嗡直響，林別戴著手套掀開蓋子，在煙縷之中舀起一碗湯，嘗了口。

“吃飯吧。”他對梁久說，然后皺眉，“你衣服濕了，去換了再來，別感冒了。”

梁久懵懵懂懂地轉身回了房間。

她換了套家居服，窗外，那株芍藥被雨水打得風雨飄搖，梁久將花搬進屋里，然后就聽見叮地一聲。

她愣了一秒，聲音從床頭傳來，她想起了方尋送來的那只手機，立即拉開抽屜，點開信息。

方尋：“有件事情必須告訴你，你的父親胡楓一年前就被林別接走了。”

啪——

手機摔在了地上。

梁久臉色發白。

林別為什么要這樣做？

***

林別將熱氣騰騰的砂鍋端到桌上后，盛了兩碗飯，抬頭，梁久走了過來。

他心情頗好，讓她坐下，然后去廚房拿了餐具。

梁久就這樣盯著林別，直到他發現事情不對勁。

“你有話要說？”林別坐下，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是。”

“那你說。”林別瞇起眼睛，耐心等待著。

梁久在想，她和林別到底是怎樣的關系呢？以前他們是同學，后來莫名其妙變成了朋友，再后來他說需要梁久的幫助，再后來……

他為她做過很多事情，現在想來都是記憶猶新。

他還親吻過她，然后兩人再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情，他們的關系是很奇怪的。

再到后來，他帶她去杭州，然后他們找到了父親，再后來她被方尋帶回英國，度過了最黑暗的一段時間，她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自然也沒有想過去找林別。

她覺得林別應該也不想見到她，畢竟那時候林則然在美國發生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全瑩的去世震驚了所有人，她給林別寫過郵件，他并沒有回過。

然后兩人就斷了聯系。

直到五年后在倫敦再次見到林別。

是偶然嗎？

不可能。

連方尋都沒有找到她，林別是如何找到她的呢？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會對父親做些什么？

這些問題盤旋在梁久的腦中，她抬頭，林別探究的眼神看著她，梁久遲疑了一下。

“你當時是怎么找到我的。”

“嗯？”

“就是在倫敦，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林別眼神一沉：“為什么忽然這樣問。”

梁久就覺得這問題不算突兀，她只是一直都沒有問而已。

“就是突然覺得好奇，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并不是巧合不是嗎？”她笑了笑，“那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林別眼眸低垂，思考了會，再抬頭的時候，眼神已經恢復了平靜。

“一年前，梁閑云出事后，我就委托了英國的人幫我搜尋你的下落，其實很簡單，阿德勒在英國是貴族又是知名商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很快我就知道你一直呆在倫敦郊區外的別墅，從那時候起我就派人暗中……保護你。”

他停頓了下，似乎再斟酌自己的用詞。

“是監視我吧。”梁久無情地揭穿他。

林別嘴唇緊抿，繼續說：“你從阿德勒家出來的那個晚上，獨自一人去了皮克迪里廣場邊的一家青年旅館住下，緊接著你在中國城附近租了房子，合租，四個人，在一間半地下室的公寓里，打兩份工。”

“這些我都知道，我原以為你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回到阿德勒的家，沒想到你竟然獨自一人生活了一年。”

“所以你一直都在監視我？為什么？”

林別淡淡一笑，反問：“你覺得呢？”

梁久盯著他看，心底涌起一個念頭，但是她不能夠確定這是不是林別監視她的原因。

“你恨我？”梁久咬著唇，問得小心翼翼。

林別十分無奈地回道：“梁久，如果我恨你，我為什么要和你結婚？”

梁久答不上來，林別敗下陣來，柔聲說：“我們先吃飯，好么？”

梁久胃口全無，她忽然覺得這樣的林別十分的陌生。

她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再次試探：“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我想知道我爸怎么樣了。”

林別夾菜的動作停在半空中，他收回手，眼神犀利。

“你父親的事情為什么來問我？”

因為你在國內，因為你無所不能，因為你早就將父親接走了。

梁久在心里默念，卻沒辦法說出口。

“因為我覺得你也許會知道。”

林別放下筷子，雙手合十交叉，他并沒有回答梁久，反而冷冷地問了一個問題。

“你今天去見方尋了吧？”

梁久渾身一震：“你還在監視我？”

林別的態度驟然冰冷，他冷呵一聲，“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但是這一次我真的沒有監視你，是方尋給你發消息的時候，湊巧我正在你房間。”

“其實看到那條約你在風雨樓見面的消息時，我說不出來是種什么感覺。”

“五年前，是他在我的面前將你帶走，五年后，他又出現了，我還在想你是不是就不會回來了。”

林別說罷盯著梁久：“說真的，接到你電話的那刻我松了口氣，竟然有種失而復得的快樂，所以我才做了這樣一桌子的菜來迎接你。”

“梁久，你問我為什么會去監視遠在英國的你，答案難道還不明顯嗎？我在乎你，在乎得幾乎是卑微又無助，就像今天如果你和他走了，我除了在這里等你，別無選擇。”

“我會等下去，也許又是一個五年，我不在乎，為什么？因為我知道方尋配不上你，沒有人配得上你，除了我。”

梁久驚訝，林別這些話，難道是在向她表白嗎？

“你在說什么……”

林別笑了笑：“怎么，想要逃避我么？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從頭到尾都是喜歡你的，一直一直喜歡你，明白了嗎？”

“你怎么會喜歡我呢……”

“為什么不可以？五年前的那一晚，你為了怕我被父親責罵連夜趕來的那一晚，我就無法控制地開始接近你。”

梁久呆坐在那，無法消化林別的每一個字。

林別，那個覺得談戀愛是浪費時間的林別，居然說喜歡她？

“后來知道你和方尋的事情后，我告訴自己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會去接受，但是我也會難過的，梁久。”

梁久深深吸了一口氣：“林別，這太突然了……”

“沒什么突然的，我一直都做得很明顯了，是你太遲鈍。不然我當初為什么非要帶你去杭州呢？因為我知道你想找胡楓，也就是你的父親，我覺得如果能夠幫你找到爸爸，你就算是離開了中國，也是不帶著遺憾的。”

“沒想到，你走得突然，就再沒有聯系過我了。”

梁久抬頭，林別的眼神是百分百的認真，梁久看過冷冽的他，冷漠的他，甚至是憤怒的他，但是就是沒有講過這樣的林別。

一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甚至會受傷的林別。

“我不是誠心不想聯系你的。”梁久解釋著，“起初是我沒有和外界聯系的權利，母親和方尋聯合將我關了起來，直到方尋結婚那日，我才重獲自由，等到我拿到手機后，想要和你聯系的時候，我又覺得你也許根本就不在乎我的離開……”

梁久繼續說：“其實我也糾結了很長時間，后來全瑩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我又不敢聯系你了。”

林別聽到這里，奇跡般地感到了一絲滿足，他不動聲色，內心卻波濤翻涌。

一個小時前看到方尋信息時候的憤怒，被她輕飄飄的幾句話瓦解，已經煙消云散。

他捏了捏眉心，他是真的無法對她生氣啊。

“林別，方尋跟我說我父親被你接走了，是真的嗎？”

林別的動作一怔，他抬頭，看著梁久。

“你想見他嗎？”

梁久用力點頭。

林別想起胡楓的狀態，心有不忍，他原本希望胡楓恢復正常后，再讓他們父女相見的。

可是骨肉血濃于水，梁久想要見父親。

林別握住梁久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訴她：“我帶你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