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請你吃飯。我來挑地方可以嗎？”陸元赫終于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放在白鴿額頭上的手。

白鴿趕忙搖頭，“還是我來請你吧。欠了你的人情實在不好意思。我欠你的手機錢，也要轉給你。”

陸元赫從白鴿手里接過手機，在指尖轉了一圈，“你說這個啊。你只要好好用，就行了。不用還我錢。”

好好用？她用得挺仔細的啊。

“就是要經常給我打電話的意思。我發現，你最近，都沒有好好用這部手機。”說完，把手機又放在了白鴿的口袋里。

陸元赫臉上有得意的笑意，車子平穩疾馳，斑駁的樹影，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高挺的鼻梁上，薄薄的嘴唇上。

白鴿沒再說話，竟然看得有些癡。她不敢開口，生怕會語無倫次，暴露了自己漏了一拍的心跳。

幸好陸大總裁并沒有留意到身邊的小東西看自己的眼神。

他被小東西身上淡淡的甜橙味道包圍著，覺得很舒心。

這一縷若有若無，就像她本人一樣。

每次，總是要他費盡心機去創造機會，好像如果他稍一疏忽，她就會像一陣風一樣消失不見。

這次，他要做手中握著風箏線的人。

不管你飛到哪里，我都想知道，我都想擁有。

古色古香風格的杭幫菜館子，陸元赫選了個二樓優雅安靜的雅間。

清湯魚圓，話梅小排，桂花蓮藕，西湖醋魚，還有兩盤翠綠欲滴的青菜。

陸元赫的吃相很優雅，用手帕擦嘴的樣子，都像個矜貴的帝王。

借著去衛生間的機會，白鴿跑到一樓大廳的前臺結賬。總不能一直欠著陸元赫的人情。

“女士，一共七千六百五十元。”

幾個菜而已，七千多塊？白鴿覺得貴的咂舌，正要拿銀行卡，服務員接著說：“您那桌是陸少的專屬雅間，不需要結賬。這間酒樓就是陸少的。”

白鴿一凝，瞪大了眼睛。

他到底有多少產業？竟然連請他吃飯都不能。

懨懨地回到雅間，白鴿的手機響了起來。

“小姑娘，有關你弟弟的材料我們已經整理完了，你找時間來簽一下字吧。”白鴿把手機拿遠，看了一下顯示的座機號碼，這才想起，是之前民政局熱心大姐的辦公室電話。

“好……好的，那我明后天過去。”

大姐卻沒有掛斷電話的意思：“小姑娘，帶著你的帥老公一起過來啊。有需要你們共同確認的部分，”頓了頓，大姐壓低聲音，“我好多同事都等著見見他呢，千萬帶他一起過來啊。”

白鴿不自然地抬眼看了看對面的陸元赫，輕聲說：“好。”

對面的陸元赫，假裝喝著杯中的西湖龍井。對面小東西接電話時候細微的表情，一個都沒有逃過他鷹隼般的眼睛。

還沒等白鴿說話，陸元赫率先開口，聲音不疾不徐：

“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白鴿心里一震，這不就是自己剛剛準備好的開場白么？難道他會讀心不成？

陸元赫放下茶杯，悠悠地開口：“你已經見過我的母親了，她對我的婚姻大事非常著急，起先只是每次回家她都掛在嘴邊，后來我煩不勝煩，很少回老宅，她就每周都會讓人傳一兩個女孩的資料到我的工作郵箱。”

那個穿著精致套裝，美的一絲不茍的陸夫人，給白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您母親和我說過……您的婚事，她和伯父都做不了主……”

“我不這么想。”陸元赫坐直身體，“是的，我的家族需要一樁聯姻。但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聯手任何家族和任何人，就可以打造我的寰宇帝國。”

陸元赫把手放到桌子上，身體前傾，十指交握。

“我目前在和歐洲談一個合作，他們很注重家庭。因為我現在法律上的已婚身份，給我帶來了生意上很大的便利。甚至上周剛簽了一筆大單。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我都非常需要這個已婚的身份。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先維持我們的婚姻關系？”

大總裁簡直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還說什么沈哲看中白鴿是有眼光。他才應該是影帝好嘛。

見白鴿思索著不說話，陸影帝繼續說，“上次你被綁架的事情，我真的真的很抱歉。以后我會派人好好保護你，讓你免受傷害的。”

心里第一反應，是想拒絕的。可是想到民政局剛剛打來的電話，白鴿又心虛了。她還需要拜托陸元赫陪她去走手續。

他們現在好像，同樣需要這份婚姻關系。

陸元赫拿過白鴿的杯子，給她倒了一杯水，“你大可以慢慢考慮。我那單歐洲的生意，是一年之期。所以我希望我們至少可以維持一年的名義上的婚姻關系。”

陸元赫將“至少”兩個字咬得重了些，但是白鴿沉浸在突然的建議里沒有回過神，所以并沒有發現。

“那離婚協議……”

“離婚協議我沒有簽字，根本就沒有在法律上生效。為了公平，我將放棄那丟失了的五百萬贖金，你再也不需要考慮還錢給我了。還有你的弟弟，據我所知他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如果需要的時候我將盡我所能，給他幫助。”

一個身家上百億的總裁，名字年年登上富豪榜的貴胄，對她說出“盡我所能”，那就是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的意思。

見白鴿有了遲疑，陸元赫說：“我讓律師草擬了一份合同，稍后我會派人給你送去。如果有什么問題的話，你隨時可以和我聯系。”

又是合同。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白鴿不免思忖，陸元赫，到底還是個生意人。什么都要講求理性，講求利益，講求效率。甚至什么都要落實到白紙黑字，一分一毫都要小心計算好，兩不相欠，才是最好。

陸元赫凝眉，緊張地注意著她的表情。幾千萬一單的生意他都沒這么小心翼翼過。

只是她不知道，合同也好，協議也罷，哪怕手法再理性，過程再客觀，根本的出發點，都是她。

她，就是陸元赫最大最大的私心。

……

“我對那個陸總裁的評分啊，經過昨天一役，又提升了幾十個百分點！”晚餐時，秦佳楠一邊對著白鴿做的四菜一湯大快朵頤，一邊舉著筷子分析，“看他昨天對你英雄救美的那個緊張樣兒，不會有假。我已經決定要把他列為二號考察對象啦！”

白鴿一把打掉秦佳楠的筷子，“可是你的二號考察對象，讓我和他先結一年婚呢。”

“小祖宗，你不要一臉苦大仇深被騙婚的樣子好不好，我記得當初拉他去領結婚證的是你吧。這么說，騙婚的是你才對，他現在應該叫，叫什么……賴婚？”

白鴿哭笑不得。

秦佳楠難得一本正經地放下筷子，“那你怎么說啊？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嗎？”

白鴿搖搖頭，給秦佳楠盛了一碗雞湯，一字一句地說：

“我欠他很多，不知道怎么還。但我不希望是這種相互利用的報答方式。”

“那難道要拒絕嗎？你知道小展現在……”

還沒等秦佳楠說完，白鴿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看著來電顯示，白鴿的臉色都變了。

“你是患者白展的姐姐吧？趕緊來一趟仁愛醫院，白展現在情況不太好。”

拿著手機就往外跑，秦佳楠抓起車鑰匙追了上來。

一路上秦佳楠連闖好幾個紅燈，下了車從停車場直奔住院處。到達監護病房的時候，兩個女孩都已經氣喘吁吁。

隔著玻璃窗，看著白展的睡顏，他睡的很不踏實，臉色蒼白的要命。

醫生的話還在耳畔回響。

“趕緊準備透析吧，這種慢性腎衰竭，再拖下去很快就會發展到尿毒癥了。情況不樂觀的話，隨時都要準備換腎。”

隨時都要準備換腎……

隨時都要準備換腎……

雖然早就知道小展的病情，但是醫生語重心長的話語，還是在白鴿心里投下了一枚炸彈。

“醫生，換腎的話，那腎源……”

“醫院這邊有合適的腎源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像上次一樣，腎源有了，手術費用不能馬上到位，那就還是空歡喜一場啊。我們只能做到這樣了。”

看著醫生夾著病歷本離開的背影，白鴿無力地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秦佳楠焦急地走來走去，“小鴿，我去找我爸媽借錢，先開始透析，保住命要緊。當年，裴思源要給小展出錢，你不肯，死活就是不肯要，你啊你啊。”

白鴿茫然地搖搖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

秦佳楠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抱住白鴿的頭：“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現在就回家去拿錢。”

白鴿卻一把拉住了秦佳楠的衣袖。“一旦開始透析，后面的費用難以估量。哪怕湊齊了手術費，后面的排異反應是無法預知的。我和小展不能成為你們家的拖累……”

“什么拖累不拖累，你這個死丫頭說話簡直要氣死我……”秦佳楠抱了抱白鴿，轉身就往醫院外走。

白鴿坐在原地，捧著臉，滿心滿腦都是自己的無能。

看著自己所愛之人生命飄搖，卻無能為力，她好恨……

這一瞬間，她很后悔拒絕了當初裴思源的幫助。抱著對白展病情一絲僥幸的希望，白鴿沒日沒夜的打工賺錢，就是為了能在裴思源面前，有一份平等的愛情。

這是她的私心。

結果到頭來。

愛情，和平等。

她一個都沒有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