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直予君
- 太子爺,拍戲,了解一下
- 青葉藍布槐花
- 2383字
- 2019-03-19 10:51:10
阿邯從噩夢里驚醒,她睜開眼睛,看到的已經不再是千年前的濯王都,她看到的是屋頂,掛滿紗幔的屋頂。
這里是是珀山的十里煙霞。
想當年,這些紗幔還是她親手掛的。
沒想到這一晃,又過了二百年。
她躺在水里,懷念往事,思緒越飛越遠。
池中的水在一點點瓦解她的氣力,溺水就是一瞬間的事。
兩百年來她都沒有像這樣將自己浸在水里過了,就像一棵干涸的植物,水是這么急切地想涌進她的身體,壓迫著她下沉……
反應過來時,她的手趕緊向四周抓去,可已經來不及了。
當她的呼吸被水吞沒時,就連喊也喊不出聲了,可轉念一想,就算能喊出聲,也不會有人救她。
嘩啦……
絕望的時刻,身邊忽然傳來水聲。
聲音很遙遠,然后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嘩啦,嘩啦……似是有人涉水而來。
阿邯看到一個男人驟然出現在水池里,一身白衣濕了大半。
一雙白皙有力的臂膀伸入水中,輕輕托起了她的身體。
阿邯未著寸縷,男子的手卻沒有任何顧慮,他的手板著她的腰,將她抱離水面。
嗆的水被吐出來后,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許久之后,終于恢復了些許活著的感覺。
阿邯很冷,落水的緣故,眼睛微紅,變得十分干澀朦朧。
看清四周后,阿邯騰地一下站起。
“你是誰!”
阿邯背對他站著,將身體沒入水中。
水聲靜止,她聽見男子笑出聲,那聲音帶著點得意,“你竟然認不出我。”
真是莫名其妙。
她回頭再看他高挺的鼻與薄薄的唇,腦中快速搜索,覺得不曾見過這個人。只他身上三兩氣息是她熟悉的。
阿邯瞪大了眼睛,“琥珀!你是琥珀?”
男子半個身子沒在水里,好整以暇看著她。
阿邯覺得自己猜對了,先不管她怎么變成男人的,忙嗔怪道,“琥珀!我在沐浴,你變成男人來抱我,你覺得合適嗎?”
耳邊傳來爽朗的男性聲音,“合適,我不抱你起來你就淹死了?!?
阿邯將水花拍得很響,大聲道,“不合適!特別不合適?!?
男子頓了頓卻道,“上回是你說我是男人的。如今倒接受不了了嗎?”
阿邯驚得說不出話。
男子雙手一抬,滿室燭光霎時亮起,重瓣紫檀花的幃簾籠住光影,投在水池里是明黃色的波光。漾在那男子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
阿邯覺得有些地方還是不對勁,一張臉嚴肅下來,帶著很強的戒備,“你究竟是誰?”
男子笑了,“真的看不出來?”
從來沒聽說過琥珀珠內能有兩個魂,可他確實是琥珀,卻不單單是琥珀。
男子眼眸清澈,唇角帶笑,看著不像壞人,倒像是艷遇,不過艷遇也不該是她的艷遇……阿邯覺得沒意思,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得先急緊要的,也不再理會他,兀自往水池邊上走。
男子朝她背影道,“西姜直予君,你可聽說過?”
趟水的腳步停下,“直予君?你是直予君?”
阿邯快速將衣裳都穿妥帖,這才好好打量他,池中的男子墨發白衣,琥珀色的眼,挺直的鼻梁,薄唇顏色極淡,抿成一條線,身材挺拔硬朗,氣質竟與阿湦無二。
男子徐徐涉水過來,“在下直予君,西姜熊尾山人士。”
直予君是西姜的風雅名士,靈逸非凡的君子,是西姜的最后一個直臣,死于岐山的山崩。
可那時,阿邯只知道,琥珀珠能化為一個男子,卻還不知道,直予君就是琥珀珠所化。
琥珀珠里的魂可變化萬象,男女皆可,鳥獸皆可,全憑自己意愿。
西姜的滅國之災損毀了琥珀珠里的魂,國破之后,琥珀珠息了千年,隨阿邯在洛水漂流,而后的兩百年,才幻化出琥珀這一絕世美人形象。
可如今,又為何要重新幻化為直予君呢?
門窗大敞,夜里風大,鼓起幃簾和衣擺,一下子將燭火吹熄了大半。
池中的水閃出小小光點,赤色蓮花在水中開放。
赤蓮一開,說明阿邯的身體也就無恙。
深夜,珀山起了霧氣,降在地上,生出水珠,濡濕了血跡,地面光華流轉,珀山腳下通往十里煙霞的這一路的荒徑上、院中的青石板上,堂內的屏風上都霎時開遍一朵朵赤色蓮花,它們生在枯葉上,泥土里,又隨風而去,化作霧散去……
后來,直予君也就住在了十里煙霞。
該君對十里煙霞也是熟門熟路,尋了一身麻衣,脂玉的冠,青玉的佩,還是千年前的風姿。坐在十里煙霞的庭院里,懶懶地曬著太陽,翻兩卷書。
后來阿邯想,琥珀知不知道直予君的存在,直予君又知不知道琥珀的存在呢?
這倒是個蠻復雜的事情。
直予君倒是從不想這些,有時候他總會從水池中摘下一朵紅蓮,看了又看,憂心忡忡的樣子,“六十七瓣左岸舍離,凡是身體里有這種蓮花種子的人,都容易虧氣血?!敝笥终f該如何如何補,什么什么藥草幾錢幾兩,顯得門兒清。
有時候直予君專門去人間轉一轉收集草藥,搭上農戶的牛車,帶一頂斗笠,如墨發絲垂在臉側,能看見瘦削的下巴和唇角。
他的人形維持不了多久,阿邯偶爾看到的是他在門口喝酒的身影,大多數時間看到的還是一個珠子靜靜地在地上放著。
春光大好的日子,直予君也會倚在藤上,不惹凡塵,白衣翩然,薔薇花兒有了靈性,會把粉白的花兒伸到他衣襟里面去開。
阿邯沒有直予君的好皮相,不能讓花兒也羞上一羞。
千余年前,她經歷了殘酷的沉水之刑,恐怕不是人人都有機會體會手肘折斷,白骨外露,再沉入冰冷江水的痛楚;二百年前,她誤被旬陽的漁民打撈上岸,又被當成妖異放在海邊曝曬,她醒了卻睜不開眼睛、無法動彈,差點被活活燒死,僥幸活了下來,身上的皮肉盡毀,兩百年來,雖然有所恢復,也已經不是原本模樣。
不知道誰說過,世界上可能有人不愛錢,但一定沒有人不愛美。
美貌是多么重要。
阿湦就曾對她說過,待她長成全褒國最美麗的女子,他就娶她為妻。
話音仍在耳旁,遙想當年的情景,除了阿湦那雙眼睛里獨屬于神的悲憫空洞,已然回憶不出更多細節。
又過了半月。
山上晴朗,野花開滿山路。
阿邯起了個大早,好好梳洗了一番,描了眉,涂了唇,端詳鏡中的自己,心想著解決了太子爺和白豆兒的生死糾纏,事情也算有了一個明朗的局面,就待下一步的時機來臨,剛剛坐在岸邊,捧起一卷書,忽聽到院中一陣嘈雜。
阿邯扶簪的手停在半空,第一感覺就是大事不妙。
“來了許多人,”琥珀珠閃出盈盈光亮,直予君的聲音從中傳出來,“最近山下有很多傳言……”
“傳言說什么?”
直予君頓了一下,“說珀山上有吃人的妖?!?
“誰是妖?”阿邯道,“是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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