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天上，仙云繚繞，絲竹奏樂之聲不絕于耳，一派祥和。

度厄星君端著杯仙釀，朝鄰桌的上生星君拱了拱手：“上生老友能人輩出，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恭喜恭喜。”

上生星君不無得意地瞥了瞥身后這一輩的杰出的弟子，嘴上卻不免要推脫一番，“哪里哪里，是學生們資質好，老頭子我跟著沾沾光，說來還是多虧度厄老友你選拔的好苗子啊。”

“誒？上生老友不要謙虛嘛，還是你平日里教導有方。”

“不不不，度厄星君同樣居功至偉啊。”

……

又一番觥籌交錯，你來我往。

蟠桃盛會三百年一遇，上生宮三千年一屆。恰逢這屆小仙謝師，上生星君便索性把這謝師宴辦在了蟠桃盛會上。而靈兮、靈缺這般不到一萬年修為，連上仙都排不上的小仙，也才有幸沾了光。

“不愧是蟠桃宴，我在仙界這么多年都沒見過這么多人呢。”靈兮吐了粒葡萄籽，不無感慨。

靈缺卻有些怏怏：“還不如回去看我的話本子呢。”

“別啊別啊，這可是難得能見到各重天仙人的機會，說不定能遇到貴人呢。”

她比靈缺興奮多了，摩拳擦掌就要去逛逛，同時不忘吐槽：“我可不像你，打個哈欠都能讓仙丹掉嘴里。”

“行了行了，都說了八百遍了。你知道我當時多難受嗎，我還以為是鳥……屎。”她甚至都不敢說出那個“屎”字，當時一剎那的驚惶，靈缺這輩子都記得。。

靈兮則很不厚道地笑了起來：“比我好吧？我雖然是被族長忽悠著修了仙，但是我也花了三百多年欸，三百多年，一天沒少的。”

“切。”

見她依舊興趣缺缺，靈兮使出殺手锏，擠眉弄眼地朝她笑道：“據說天界四公子也會來呢，真想知道傳說中的‘天界四美’帥成什么樣。”

“真的？”靈缺果然稍稍有了點興致，“我也想見見話本子里被寫爛了的四個男主長什么樣。”

兩人就在諾大的七重天逛了起來，靈兮還專門挑些僻靜的地方走，靈缺有些不安，問道：“咱們對這里又不熟，萬一誤闖了禁地咋辦？”

靈兮笑她：“且不說這禁地哪里是能隨隨便便被人闖入的，再說，你有聽說過一句話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依’，禍福從來都是并存的，就算誤闖了是福還是禍誰又能知道呢？”

靈缺說不過她，只得怏怏地跟著，靈兮便道：“天界四公子可是超凡脫俗的存在，你覺得他們那樣孤高自賞的人物會在宴席上好好坐著？自然是找個僻靜的地方思考仙生啊傻。”

“呸，你才傻。”

蟠桃宴聲勢浩大，幾乎整個七重天都沾染上了喜慶的氣氛。靈兮也不敢真的走遠，連找了幾個自認為偏僻的角落都發現早已有人三五成群了，不禁開始懷疑《仙人軼事》里收錄的各色男女神仙邂逅的情節是不是杜撰的，明明不管去哪兒都會被人打攪的啊。

“算了算了，人一多就沒什么冷門景點了，全是熱門。”靈兮很是喪氣，才準備原路返回，拐角就遇上一群人。

來人一男三女，皆是正裝。在仙界，只有有品級的人才能穿正裝。上仙以下，不分品級。

為首的女子瓊鼻皓齒，看見靈兮后眼前一亮：“好久不見了，靈兮！”

靈兮忙收裙斂裾，同樣眉眼含笑地道：“靈磯，好久不見。”

“這二位是？”隨行的一位女仙率先出聲，正好壓回了靈兮欲出口的寒暄。

“她們是我在上生宮的同窗，這位是靈兮，我們以前很要好的，說起來都快一千年沒見了呢。”靈磯似帶了點回憶，說話的時候眼睛里都帶著星光。

靈兮但笑不語。

“既然是同窗，怎么還會一千年見不著？我跟樂風也是同窗啊。”隨行的另一位女仙同她身旁的男仙相視一笑，掩唇問道。

“對啊，我也很奇怪，怎么自一千年前從試煉之境出來后，我就不常見到你了。”靈磯面上全是好奇，看向她。

靈兮抿了抿唇，依然帶著笑：“是中間出了點變故。試煉之后我發現了自己的短處，就去找仙師重新排了次課，沒想到很不湊巧地與原來的課程都沖突了，所以都遇不到你。后來我跟著司藥仙師學了一段日子，等我閉關出來的時候才知道你已經是上仙了，想去祝賀但是誤了時機，這才耽擱到現在了。”靈兮說著，還有點難為情的樣子。

靈磯當下灑脫地擺了擺手：“沒關系啊，你什么時候來我都歡迎的。今天偶然碰見你了真的好開心，我們準備去碧水泛舟，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來？”

靈兮下意識地推脫：“我跟靈缺還要回席上一趟，下次吧。”

“好吧。”靈磯似乎很是遺憾，臉上悶悶不樂的表情一覽無余，“下次見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天界廣袤，光從一重天到達另一重天就不是件簡單的事，靈磯語氣里的遺憾不無道理。靈兮安慰她：“還是有機會的，不過先祝你們玩得開心，碧水雖然平靜，但也要時時注意異樣。”

“知道了知道了。”靈磯當即笑開，她懷念地道，“你瞧，你還是老樣子，愛替人操那么多心。”

靈兮笑著沒有說話。

告別一行人，全程當背景墻的靈缺默默詢問：“走吧？”

“嗯。”

快到席上的時候，靈兮突然開口：“你相信巧合嗎？”

“你是說你調課的事？”

“是啊，哪有那么多湊巧，若不是我存心不想見她，她怎么可能一千年都見不到我。”

靈缺默了默：“也沒那么絕對，還是……有巧合的吧。”

“那好，我倒要看看，若是我今日撞大運連他也碰到了，那我就……”話還沒說完，靈兮倏然臉色一變，拽著靈缺就藏到了一處假山后面。

靈缺正不知所以然呢，一抬頭，心下明了。

只見一錦衣玉冠的男子正從席上踏著玉階下來，眉眼溫和，滿是從容不迫。雖隔著十丈不止的距離，靈兮卻躲著不敢看他，好半天，她才問道：“走了沒？”

靈缺掩嘴偷笑：“早走了。”頓了頓又道，“你這模樣，任誰見了都只當是少女懷春，欲蓋彌彰。”

靈兮懊惱地瞪她一眼：“連你也笑我。”

靈缺笑不可仰。

才要從假山里出來，便聽到外頭有人說話，迫得靈兮又停下了動作。

“怎么連夜滄上仙都走了啊，天界四公子走了四分之三，那這蟠桃宴還有什么看頭？”說話的明顯是一個女聲。

立馬，一道男聲也傳了過來，語帶寵溺：“小鳳兒都有夫君我了，你還肖想著旁的男子？著實讓夫君好桑心。”

女聲一笑：“嘻嘻，但是旁的男子就是旁的男子啊，他們再好看也不會變成我夫君的，況且他們還都沒有我夫君好看。”

“嗯，那還差不多。”

聲音越來越遠。

靈兮愣了半天，若有所思。

“原來安言就是四公子之一啊，那我可以理解天界的少女們為何為了他們那么癡狂了。”靈缺咂著嘴回味，“你是沒看到，剛剛他走下來的時候，大家都不講話了，都只顧著盯著他看，這可是天帝他們那些大人物才有的待遇啊。”

又捅了捅靈兮的胳膊，語帶調侃：“也就你，嫌棄他嫌棄得要命，對他又像洪水猛獸一樣避之唯恐不及。”

“哪有？”靈兮第一反應就是反駁，“我才不是嫌棄，我也有苦衷的好伐。”

說著就從假山里走了出來，撣了撣衣袍。

靈兮向前看去，喃喃自語：“原來他現在叫夜滄啊，難怪我都好久沒聽到他的消息了，這么說這些年來他都待在無極山，并沒有真的銷聲匿跡？”

“哈哈，這就叫燈下黑，明明天天耳朵里都聽著天界四公子的消息，還在說找不到人家，這下好了，果真‘禍福相依’。雖然你不想見到他，但現在見了他你才知道人家這些年的下落，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是不是？”

“切，我才沒有。”

“話說這么多年了，他也不再是你記憶里的那條小白蛇模樣了，而且人還越來越風姿綽約，舉世無雙。難道你就從來就沒動過心思？”靈缺笑得很賊。

“沒有。”靈兮答得很是干脆，想起方才那人白衣翩翩的樣子，莫名少了些底氣。但又想到靈磯言笑晏晏的臉，她連那一絲不確定都消散了，賭咒道：“如果我以后跟他在一起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靈缺但笑不語。

而與此同時，漸行漸遠的那一對男女又開了口。

“呀，原來夜滄上仙還在席上坐著呢，看來是我認錯了，那剛才走的那個是煜華？”

男子睨她一眼，很是無語：“人都聽不見了，你還裝。”

“嘻嘻，那你還配合我？”

“我怎么會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

“那你說啊，我為什么那么做？”

男子風騷地轉了轉折扇，自顧自地道：“還不是覺得你夫君風頭太盛了想拉夜滄來擋一擋，承認吧，你就是吃醋了，沒辦法，畢竟你夫君我風華絕代，人見人愛。”

“切，臭不要臉的竹子。”女子作勢要推開他，賭氣道，“也不怕人聽見？為了維持你‘愛徒如子’的形象，你還是規矩一點的好。”

“怕什么，我恨不得昭告天下呢，免得有那么多女人煩我。”

“那你就忍心讓她們煩我？”

“好了好了，不跟你扯了。不過人家躲的明明是煜華，你這么做，萬一壞了人家的姻緣，到時候滄他又被卷進去了，會很尷尬的。”

“哈哈，誰知道呢。”女子挑了挑眉，“說不定人家過幾天就忘了呢，這種小女仙的傾慕一般都經不起考驗的。”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