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談話間，天際壓來層層鉛云，涼風陣起，陰雨將至。百里衡放下茶杯，陰沉天色里，俊美面容滿含郁色，他接著熙然的話道：“雖然只是意外，卻也讓人們知道了她獲取新自然力的真正方式，而更讓大家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代很快就以嬰兒的形態(tài)重新出世，并且天生就帶著三種自然力。”

“她繼承了上一代的力量？”蜂鳥失聲叫出聲來，熙然也猛然怔住，難以置信道，“那為什么我沒有？”

百里衡抬手壓一壓，示意兩人稍安勿躁：“到這時，軌歆圣主才意識到自己制造出了一種何等強大的力量。在某種程度上不死不滅，無限能力，必然會成為毀滅性的武器，他懊悔非常，立刻想法補救。”

“但就算他用盡了余生所有時間，也沒能找到萬全之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新生的女嬰雖然繼承了上一代的自然力，卻并沒有繼承記憶，幾乎是一個全新的人。所以圣主想到了一個方法，利用他自己的自然力，雖然不能真正解決，但至少能挽回一些。”

“他自己的自然力？”熙然追問。

“‘絕對封印’。”百里衡解釋，“這也是一種強大到可怕的力量，它可以封印任何人的某種自然力，在一定時間內(nèi)無法釋放。軌歆圣主把‘絕對封印’高度壓縮在自己體內(nèi)，然后以自己的身體為介，送進第二代經(jīng)絡之內(nèi)，封印了她繼承的自然力，并且可以保證以后每代出生時都無法繼承上一代的自然力，不管有多少種，這樣起碼新一代出生時，就和其他靈系人沒什么兩樣。也防止了鳳凰血依靠繼承而變得越來越危險。”

“的確是很有必要的措施，”熙然遲疑道，“可這樣的做法，軌歆圣主會不會……？”

“軌歆圣主也同時力竭而亡。”百里衡聲音低沉，“不過在那之前，軌歆圣主安排好了一切，包括給為這個力量命名，稱‘鳳凰力’，包括親自組建御龍衛(wèi)，專門世代護衛(wèi)。”

熙然今日才知御龍衛(wèi)來歷，自然而然又想到百里奕，思緒又趕緊避開，問道：“后來呢？”

“軌歆圣主離世后不久，狄族終于還是走到了分裂這一步，靈碩兩立，紛爭多年，這期間御龍衛(wèi)始終保護著鳳凰血，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直到靈碩兩派終于劃定了分界線，時局安穩(wěn)，兩方僵持，便又有人想起了鳳凰血。”

“當時的圣主覺得如果能早點想到利用鳳凰血，就不會和碩系打成平手，所以在當時只有三大公組成的圣庭支持下，重新開啟黑格，又秘密開始了對鳳凰血的實驗。”

“但他們的實驗早就背離了軌歆圣主的初衷，單純追求力量。最初試圖打破軌歆圣主的封印，令鳳凰血可以繼承上一代能力，加快強化。但那道封印以軌歆圣主的肉身為媒，實在難以打破，他們就退而求其次，讓鳳凰血不斷嘗試收獲新的自然力，起碼在這一代范圍里成為最強。”

“居然會有這種事。”蜂鳥臉上怒意畢現(xiàn)，目光耀如烈焰，“馴化自然力的過程何等兇險，看來他們確實只把鳳凰血當做武器。”

“恐怕是這樣的，”這段往事百里衡已經(jīng)許久不曾談起，今天再次提起，還和當年父親告訴他時同樣，憤憤難平，“不過馴化的過程的確風險太高，之后的每一代鳳凰血都死于這個過程，鳳凰力覺醒后最多也不過擁有五種，便是極限。而且新獲得的自然力種類并不確定，有時候花了很大力氣，卻只得到個可有可無的能力，所以令鳳凰血成為神兵武器的目標，一直都沒能實現(xiàn)。”

“直到元沐出世，情況才突然有了變化。和前面各代鳳凰血一樣，圣庭滿足她一切的要求，但她也要做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反復嘗試奪取自然力。”熙然緊握茶杯，骨節(jié)都已發(fā)白，“但她比別人幸運。”

“元沐的確有著難得一見的奇異體質(zhì)，生命力更加旺盛。她從鳳凰力覺醒之后，幾乎一直保持著一年一種的速度，不斷嘗試接納各種自然力，每次都有驚無險的平安挺了下來，當然了，這其中也多虧了司徒老前輩一直在旁看護治療。”

“難道她就從不曾反抗，從不問原因嗎？”蜂鳥越聽越氣憤，不甘問道。

“為什么要反抗？”百里衡眼神蒼涼，反問蜂鳥，“作為鳳凰血，她認為自己是和前代一樣，在完成軌歆圣主的遺愿，所以就算再痛苦，元沐都心甘情愿。”

熙然冷然道：“恐怕軌歆圣主真正的愿望也被隱瞞了吧，否則按照軌歆圣主遺愿，應當在沒有自然力的人身上做嘗試才合理，為何要令鳳凰血代代獻祭呢。”

“從后來的事實來看，”百里衡抱憾點頭，“確實是這樣，他們扭曲軌歆圣主原意，欺騙了鳳凰血。”

說到此處，百里奕已經(jīng)返回，手里有個長匣，出現(xiàn)在房門口。熙然回頭看到他，從剛才起有個問題就盤亙在她心頭，此刻看到他，突然下定決心，她眼內(nèi)生寒，松開茶杯，雙手在腿前交握，回頭直視著百里衡，錚錚問道：“百里家主，熙然有一事不明，既然御龍衛(wèi)奉命守護鳳凰血，為什么對這樣有違常理的事情視而不見？為什么仍由鳳凰血一代一代為此犧牲？”

“為什么違背軌歆圣主遺愿？御龍衛(wèi)不是不聽圣庭號令嗎？”

熙然這幾句話口氣十分凌厲，已是帶著質(zhì)問之意，她向來鮮少這樣說話，連坐在一旁的蜂鳥都被怔住。不過雖然熙然因為情緒不穩(wěn)，難免用詞過重，但熙然的疑問也正是蜂鳥的疑問，所以她也不出聲，定定看著百里衡，想知道他怎么回答。

“因為我們一度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百里衡平靜回答道，并不被熙然的質(zhì)問所影響，只是看起來有些悲傷，“一百多年，我們都以為自己真的在恪守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