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整晚忙碌，滕印的腳步卻很是輕快，年輕的后輩們當然看不出來，他高興的理由是什么。

在滕印印象中，百里府從來都沒有這么熱鬧過，雖然百里衡好動，應酬也總在府外，從未在家設宴款待這么多人。

這就是滕印高興的理由，多年來，他的兩位百里少主，終于有了這些值得信任的人。

他仔細安排好酒菜，盯著家仆呈上，就喜氣洋洋的回屋歇著了，滕印很清楚，今晚他們要盡興，恐怕得很久。

只是滕印絕對猜不到，當晚第一個喝醉的，居然是百里衡。

離楓倒也并非不請自來，廖慕青和肖想抵達炟璉都城的消息，百里奕早就通知了他。熙然也才知道，這段日子百里奕和廖肖一直保持著聯絡。

因為在場人中只有嵐茵不認識這二人，加上他們本人也并不是很在意，所以歡迎儀式就十分簡單，話題還是很快轉移到了鳳凰力上。

也許是因為終于下定了決心，百里衡幾乎是直擊要害，將鳳凰力的事情向嵐茵和盤托出。

嵐茵替靈系核心做事多年，對鳳凰力并不是一無所知，但她向來只當是傳言，一夕之間聽說鳳凰血不僅真的存在，并且就是自己面前的熙然，也還是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那‘凰鳴’，就是鳳凰力覺醒之后獲得的第三種自然力？”嵐茵終于理順了思路，昨夜大戰夔牛時的疑惑之處才算有了答案。

肖想一聽兩眼放光，但他又想聽她們后面的話，還是生生把問句憋回喉嚨，細聽熙然道：“不錯，算是奪取了秩盛外置自然力的能力，我換了種用法，不過還不穩定。”

“竟然真的會有這種能力。”嵐茵很是驚異，隨即轉臉瞪著百里衡，“你居然到現在才告訴我！”

百里衡知錯就改，馬上繼續事無巨細告訴嵐茵關于鳳凰力的全部事情。嵐茵起先還只是驚愕，但百里衡越往后說，她的臉色就越凝重，等到百里衡說到昨夜不光是湛和學院有夔牛，還有其他靈獸也出現在炟璉都城的其他的地方時，她的臉上仿佛掛上了霜。

“你不用那么緊張吧，”看到嵐茵的表情，離楓晃著他的青陽扇，笑嘻嘻道，“雖然這件事情很可能牽扯到高層，和這不是還有我這個局內人陪著你不是，我也很苦惱啊。”

“你怎么跟嵐茵姐比呢？”蜂鳥毫不客氣道，“昨晚被襲擊的可是嵐茵姐，現在的處境比起你可復雜多了。”

嵐茵朝蜂鳥簡短一笑，心情確實十分復雜。今晚得知的消息幾乎要擊潰她二十多年來對圣庭的全部認識，尤其是昨晚的事情，甚至動搖了她對圣庭的信任。

但她還是隱慎司的總使，是圣主忠實的利刃，她的劍尖只能堅決的指向外面，決不能有絲毫猶豫。嵐茵只覺思緒混亂，可有一件事她卻出奇的清醒，關于百里衡為什么要隱瞞，她已經非常清楚了。

“你是怕我一定要做選擇，不愿為難我吧。”嵐茵下意識去看百里衡，想說點什么，但礙于人多總是不能簡單開口。

可惜機會轉瞬即逝，百里衡今晚說話很痛快，喝酒也很痛快，話說完了，人也醉了。不過半個時辰，百里衡便意識渙散，嘴里說的話也變了風格：“嵐茵啊……我跟你說這是大事……我想了好久，但是我知道你會生氣，我想了好久呢……”

如此這般絮絮叨叨滔滔不絕，席間其他人一看百里衡是在專心和嵐茵念叨，便不再聽，漸漸聊起別的事來。

“我，不想你難過啊。”百里衡吐出這句話，終于堅持不住倒在案前睡過去了。

堂堂百里家主醉至如此，嵐茵又氣又笑，可是看他醉到不能自制，卻仍然滿懷皆是對她的記掛，心也柔軟下來了。

嵐茵靜默片刻，只覺心內雜亂，回頭對百里奕道：“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去，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說吧。”又看了百里衡一眼，叮囑道，“你大哥醉了，早點讓他回房歇著。”

百里奕也不多留，起身叫府里的馬車道門口侯著，自己送她出去。嵐茵一路沉默不語，直到了百里府大門，她才停步轉身，對百里奕說：“到今日，我才明白你大哥這些年的心思，但他想的也不錯，我……”

見嵐茵遲疑，百里奕淺笑道：“嵐茵姐，大哥正因為懂你才瞞你，如今就算告訴了你，也不見得事情就變得簡單。”他頓一頓說的更明白，“嵐茵姐不必急在一時想明白自己的立場，要做決定需要時間，大哥不會著急。”

“可是我怕……”嵐茵垂首，后面的話卻說不出口。

“怕耽誤大哥？”百里奕干脆替她把話說完。

“他到底是百里家主，或許當機立斷更好。”

“這件事，大哥十年前就想的清清楚楚。”百里奕凝目看著嵐茵，“嵐茵姐，其實不論你的答案是什么，對大哥來說，都沒什么差別。他的心意都不會變。”

嵐茵看著百里奕，他的聲音里仿佛有著能撫平一切的沉定安穩，但也比不上這十年里百里衡給她的不為人知的守護。這十年里，百里衡雖然表面冷淡，躲她避他，卻總是在暗中替她做事。而那些事百里衡以為自己做的隱秘，其實嵐茵都知道。

關于時時記掛在心里的人，她怎么能不敏感，要不是她知道了百里衡幫她做的那些事，她堅信百里衡改變必然事出有因的想法，沒有在十年的漫漫時光里消磨，反而越來越肯定。

只是直到剛才聽到百里奕的話，嵐茵才意識到，比起百里衡，自己所謂的堅持，還遠遠不夠。這一瞬間，嵐茵發現不需要更多時間了，她已經有了答案。

不過現在嵐茵決定把答案先放在心里，她還不想告訴百里衡。她回頭看了眼百里府，慢慢道：“也好。聽你們剛才意思，很快就會有所行動，想必這段時間會很忙碌，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

“我很快就又要離開都城，恐怕有陣子不能見面，替我跟你大哥說一聲。”嵐茵抬頭看著百里奕，眼眸里慢慢生出笑意，“熙然很好，你可別學你大哥和我，浪費那么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