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兩側的書案上就有紙筆和燈盞，本來是為學生來藏書閣抄錄方便，此刻剛好派上用場。兩人伏在案邊，逐頁對照捐贈附錄，寄希望于找到那些丟失的書，如果恰好在這份名錄上，就能確定書的來源。

蜂鳥一邊對照名單，一邊問熙然：“你是怎么想起來找捐贈名單的？”

“說來也巧，是因為司徒序茉，”熙然小聲道，“那日拜訪，就在她的書房，我看到書架上新搬走了不少書，她的書案上正放著一頁這樣的捐贈名錄。當時還不知道那些書是送到這里來了，今日一見這些附錄才想起來。”

蜂鳥感慨道：“那還真是巧。”

“小蜂，這些日子我總是有這樣的感覺，”熙然腳步慢了些，眸色漸深，似乎穿透了幽幽夜色，看到了時空深處，“正是一切都太巧了。”

“我們遇到的人，身邊的人，都在冥冥之中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系，又總是恰好和鳳凰力有關系，或者能幫助到我們。”熙然遲疑著道，“就好像被安排好的一樣。”

“也許這就是命數的玄妙所在吧，”蜂鳥向來疏闊，近來這諸多事端她更愿意只視作巧合，免得平添煩惱。從某些角度來說，比熙然豁達許多，從不多思多慮，“我倒是好奇往后還會有什么巧合。”

這反應熙然毫不意外，輕笑了一聲道：“也就是你。”剛想笑她一句，忽然蜂鳥喊了她一聲：“小熙，找到了！”

雖然為防驚動守衛，蜂鳥聲音壓得極低，但還是聽得出在茫茫書海中找到一本，她很是興奮，熙然立刻轉頭過去去看蜂鳥發現了什么。

“你看這里，”蜂鳥指著附錄上的一行疾疾道，“看這本書。”

熙然只掃了一眼，就知道蜂鳥沒錯。為了找出管侖偷書的目的，那兩箱書在還回學院之前熙然和蜂鳥不知道翻過多少遍，書名早就爛熟于心，此刻更是一眼認出。

“咦？”蜂鳥的笑容忽然一斂，變成了驚訝，她指尖往后一劃指給熙然，“你看這里。”

熙然順著看去，立刻發現了端倪，這本書之后的捐贈人名字，赫然是一個她們十分熟悉的名字。

“月荷。”熙然臉色微沉，低聲道。

這也就是說這本書，是當年月荷贈給學院藏書閣的。

月荷捐贈的書，和管侖要的書剛好重疊，這實在是令人無法忽視的事實。熙然和蜂鳥干脆放棄找缺失的編號，直接查看其他書目，果然很快，她們又發現了其他幾本書，既是月荷所贈，又在管侖所竊書冊之列。

“看來，管侖要的這些書，果然不是隨便拿的。”熙然目光灼灼，“我們之前想錯了，那兩冊書之外的書并不是為了迷惑我們，管侖是真的打算要。”

“從月荷那里來的書，他都想要。”蜂鳥道，“看來我們真的找對了方向。”

她們又核對了其他月荷贈出的書，其中確實十有八九都被管侖拿走過。這進展的確要比她們想象的快許多，熙然凝目看著名錄，漸漸的有個想法在她腦中形成，她抬起頭去看對面的蜂鳥，沒想到蜂鳥也剛好抬眼看她。

兩人目光相接，似乎發出相碰之聲，蜂鳥沉聲問道：“你和我想的一樣吧？”

熙然和蜂鳥在戰場上形成的默契，此刻也剛好派上用場，熙然明白蜂鳥的意思，肅聲道：“元沐通過月荷留給我的第二件東西，恐怕就是書。”

“說不定剛好就是管侖最想要的那兩本！”

兩人果然想到一處，蜂鳥聲音也稍稍大了些，熙然連忙壓壓手掌叫她低聲些，蜂鳥縮縮脖子又道：“之前管侖就知道棲舍劍，那么如今看來，他多半也是知道月荷與元沐有關，所以才會對這些書下手。可是如此隱秘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倒是覺得，管侖不一定知道三件東西的事，”熙然扶著下巴沉吟道，“之前的棲舍劍，管侖只是知道它的存在，但元沐所持棲舍劍并不是秘密，連嵐茵都有印象，管侖年紀更大，所以他知道也沒什么奇怪的。”

“至于這些書也是，月荷和元沐關系甚密這件事，只要對元沐留心也并不難發現，在我看來，管侖恐怕是在調查和元沐有關的一切，剛好查到月荷身上，發現了這些書而已。”

“這么說來倒也是，”蜂鳥點頭，又想起了細節，“如果管侖一開始就知道這兩冊書是元沐所留的話，其他月荷贈出的書就沒必要也冒險拿走了。”話剛說完，蜂鳥又疑惑道，“可問題又回來了，這么多月荷所贈的書里，管侖怎么就偏偏盯上了那兩本呢？”

這也是熙然想不通的地方，兩人一時無言，苦思冥想也不得要領，剛才發現和月荷相關的興奮頓時一掃而空，靜默良久。

這種情緒隨著熙然接下來發現的一件事變得更加濃郁。

她在書架間閑走，試圖找一本月荷贈出的書翻一翻，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什么線索，結果令她意外的是，這些書無一例外都不在書架上。

“什么？”熙然把這個消息告訴蜂鳥時，她大吃一驚，“全都不在？”

“不論是不是管侖拿走的，”熙然沉著臉道，“都不在。”

“這就奇了，除了那兩本，我們明明全都還回來了啊？”蜂鳥滿臉不解，“難道這么久了圣庭的人還在調查？”

“或許如此，”熙然想到如果圣庭也覺得管侖是因為元沐而盯上這批書的，調查久一些也不是不可能。

況且，圣庭恐怕和管侖一樣，迫切的想知道鳳凰血的下落。

想到這里，熙然只覺心里一空，她還不能習慣要提防圣庭的感覺。

熙然嘆口氣，剛想跟蜂鳥提到這一點，忽然一道陌生自然力自她腦中一閃而過。

熙然從沒感受過這樣令人生寒的自然力，如此狂躁暴虐，仿佛帶著地底深處埋藏的惡意，由遍布荊棘和血泊的煉獄咆哮而來，要撕裂所及之處的一切物質。

絕不是人類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