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眠顯然還有點不太接受這個事實，怎么一個人說死就死了呢，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丁易干的。

人從本能上而言，是不會對機械人產(chǎn)生如何信任的，因為人類排斥異類，特別是和自己相似的異類。

他陳眠也不是什么圣人，他很本能的就質(zhì)疑：“他是怎么死的？”語氣有些憤怒，他覺得這件事和丁易絕對脫不了干系。

“列大師的身份地位很高，為我們這個世界做出過很多的貢獻，但是你可能在這之前并不認(rèn)識他。他是聯(lián)邦科技院的教授，我們的虛擬世界新世紀(jì)就是他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丁易很莊重的訴說著列清的生平。

陳眠又呆住了，今天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議，先不說丁易是個機械人的事情，列清死了就算了，然而列清的身份，讓他真的懵了。

“你是說……新世紀(jì)是他創(chuàng)造的？”陳眠張著嘴，語氣不算通暢。

“嗯。你肯定不知道這個真相，他的研究成果被他的徒弟竊取，為別人做了嫁衣，你們所知道的那個創(chuàng)造者，其實就是可恨的剽竊者而已。”丁易惡狠狠的說道。

“然而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還用輻射槍想射殺列大師，列大師被擊中，逃到了地球，在這里一邊等待死亡，一邊完成未完成的研究。”

“他把他的下半部分研究內(nèi)容儲存到了我的硬盤中，讓我去讀取整個新世紀(jì)，用這下半部分，構(gòu)建一個近乎完美的維度。”丁易一口氣說了很多，他心里希望陳眠能夠理解透徹。

陳眠這回保持了淡定，他必須習(xí)慣震驚才行。

“然后呢？”

“托付完任務(wù)，他就死了唄，我進入了新世紀(jì)，現(xiàn)在總體來說，混的不是很好，連套衣服都沒買齊。”丁易說道。

“等等，你是機械人，怎么會有身份驗證芯片。”陳眠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

“列大師無所不能，這點小事肯定難不倒他的，何況我要進入游戲，肯定必須要有這個芯片啊。”

“那你在游戲里面玩什么職業(yè)？”陳眠只是隨便問一下，畢竟他知道，作為一個新手丁易肯定混的不是特別好。

“我前幾天剛進游戲，玩的是機械師。”

“你參加了那個羅蘭森林的異變事件嗎？”陳眠問道，他知道可能性不大，因為那個時候丁易估計才幾級吧，哪里有實力去羅蘭森林闖蕩。

“參加了啊，我還變成了那個病毒戰(zhàn)士，很大的那個，還砍死了那個母體。”丁易平靜的說道。

“哦。”陳眠機械的答了一聲。

其實他心里都快哭了，原來是你，還扮豬吃老虎，還裝什么風(fēng)輕云淡，簡直不要太欺負(fù)人。

“其實我就是那個母體。”陳眠悶悶的說了一句。

“啊？就是你啊，還挺厲害的嘛，這是不是有點碰巧啊？”丁易驚訝道。

“……”今天再怎么碰巧都不算什么了，今天本來就不是正常的一天，陳眠心里有些苦澀。

“那好，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相信你了，現(xiàn)在老列死了，這個地球上能和我傾吐心事的人就基本沒有了，難不成我要在虛擬世界里面度過一輩子嗎？”

陳眠的臉上又顯露出丁易剛剛遇見他時的那種孤獨，甚至是悲哀。

“不是還剩我嗎？”

“然而你是人類嗎？”陳眠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我雖然不是生物意義上的人，但我卻具備自己的意識和靈魂，還有我合情合理的身份，還有我可以追逐的目標(biāo)。”丁易的語氣中有些憤怒。

“你有目標(biāo)嗎？你那么頹廢，你有目標(biāo)嗎？你有資格和我一個連人都算不上的機械比較嗎？”

陳眠的臉憋的有些通紅，他想反駁，但是卻說不出什么話，這是事實，他確實沒有任何目的的活著，為了快樂？為了吃喝？未必過于膚淺吧。

“算了，不與你這個由程序編制成的機械說那么多了，得先把列清埋了。”陳眠在心里嘆了口氣，裝作平淡的說道。

丁易在心里卻想了很多，人類為什么要掩飾自己的懦弱，而不大膽的承認(rèn)。為什么明明活著碌碌無為卻還要假裝大義凜然。

“那你找個時間把列大師埋葬了吧，我并不了解他，你自己動手吧。”丁易顯得有些冷冰冰的說道。

他需要思考，人類的某些表現(xiàn)，某些行為實在讓他很難以理解了，即使他具備世界上最完善和最迅捷的CPU。

“怎么說呢，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是你的父親，雖然他并不是創(chuàng)造你的那個人，但是他給了你更加完整的意識系統(tǒng)，沒有他，也依舊不會有你。”陳眠勸道想讓丁易一起陪著他去。

“在人類的字典里，這叫做相互利用。我的目標(biāo)，是建立在被利用的基礎(chǔ)上的。”

“我之所以感激，只是因為他賦予了我生命的目標(biāo)而已，而這個目標(biāo)看上去，也是那么大義凜然，我沒理由拒絕。”

“我不再是那個被程序和指令支配的機械戰(zhàn)士了，我有身份，是他賜予我的，也是建立在利益的之上賜予我的。”

……

程序講究邏輯，丁易陷入了邏輯的循環(huán)中，開始瘋狂的思索，就像叛逆期的少年，想知道自己存在的究極奧義，想知道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是怎樣的。

“去我家住吧，把這臺光腦拿過去。”

“我把老列就埋在海邊算了，我記得他說他喜歡大海，但一直沒有機會看，我每次邀請他，都說很忙，來不及去看，也算了解他一個愿望了。”陳眠看著丁易呆住的模樣，推了推他的肩膀，說道。

……

這是一片海，夕陽如血，渲染著落寞的沙灘。

一輛老式的吉普車，一個梳著平頭，腰桿筆直的青年，還有一個叼著卷煙，戴著破皮帽，彎著腰，略微頹廢的大叔，在夕陽的照耀下，影子被拉的越來越長，越來越蕭瑟，也越來越孤獨。

“其實我有時也很想離開地球。”陳眠重重的吸了一口煙，吐出了一個煙圈，凝視著列清越漂越遠的尸體，嘆息道。

“我不明白你們?nèi)祟悶槭裁纯偸窍矚g逃避過去自己犯過的錯，為什么不勇敢面對。”丁易道。

“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也和列清一樣，有著很體面的身份，很好的家庭環(huán)境，我當(dāng)過兵，軍銜很高，我曾經(jīng)和新聯(lián)邦的那些機械戰(zhàn)士交過戰(zhàn)，曾經(jīng)年少輕狂，流浪在最偏僻貧困的星系，思考著自己存在的意義，邊走變往回看，看自己留下了多少存在的證據(jù)……”

“然而，等時間一過，就算再燦爛的東西也會變得落寞，就像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一樣。”

“它曾經(jīng)是很美的對吧。”丁易的資料庫里還存著以前地球的照片。

“森林，海洋，草原，冰川，沙漠，雨林……多美好的自然，還有一個燦爛的人類文明。”丁易閉上眼睛，在眼里播放著這些照片。

“你是新聯(lián)邦的機械士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