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楊峰本該好好休息，卻無法將智圣機械的網絡攻擊事件拋在腦后。那些發現的漏洞和攻擊手法的熟悉感，讓他心中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但他需要更多證據才能確認。

早上九點，他來到學校圖書館的電子閱覽室，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這里周末人不多，很適合做一些需要專注的研究。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整理這幾天收集到的信息。

首先，攻擊者對智圣機械系統架構的了解程度遠超一般黑客；其次，攻擊手法與他在智卓軟件時遇到的非常相似；最后，攻擊的目標不是核心算法或設計圖紙，而是通信協議模塊。將這些線索組合起來，一個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浮現在楊峰腦海中。

他需要更多信息來驗證自己的猜測。楊峰打開瀏覽器，搜索起張明創辦的天行科技的相關資訊。很快，他找到了一條重要信息：一個月前，天行科技獲得了一筆巨額融資，投資方包括智卓軟件的風險投資部門。

“有意思...“楊峰喃喃自語，繼續搜索。他又發現，天行科技最近在招聘網站上發布了多個工業網絡安全專家的職位，要求應聘者有“工業控制系統安全架構設計“的經驗。

楊峰陷入思考。這些信息開始形成一個模糊但越來越清晰的圖景。他決定冒險一試，撥通了張明的電話。

“楊峰？“張明有些驚訝，“周末打電話，有什么急事嗎？“

“張總，我想請教您一些關于工業網絡安全的問題，“楊峰謹慎地說，“方便見面聊聊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后張明回答：“當然可以。恰好我今天在學校附近有個會議，中午結束后可以見面。12點半，老地方？“

“好的，謝謝張總。“

掛斷電話后，楊峰繼續他的調查。他翻出之前記錄的一些技術細節，特別是那些在智圣機械系統中發現的漏洞特征。他想確認這些漏洞是否與某種特定的編程風格或特征相關，這可能幫助他確定源頭。

幾小時的分析后，楊峰的眉頭越皺越緊。那些漏洞中的一些特定模式和編碼風格，與他曾在智卓軟件見過的某個開發組非常相似。但最令他不安的是，他發現那些漏洞雖然隱藏得很好，但從技術角度看，實在太容易被特定方式的攻擊利用了，幾乎像是專門為某種攻擊手法量身定制的。

中午十二點二十分，楊峰收拾好電腦，前往與張明約定的咖啡廳。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但仍需要更多確認。

咖啡廳里，張明已經坐在那里等候，面前放著一杯美式咖啡。看到楊峰走進來，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

“點些什么？“張明問道。

“拿鐵就好，謝謝。“楊峰回答，然后直入主題，“張總，您應該聽說了智圣機械最近遭到的網絡攻擊？“

張明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聽說了一些。怎么，你參與了處理？“

“是的，“楊峰謹慎地回答，“我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張明輕輕啜了一口咖啡。

楊峰看著張明的眼睛：“攻擊手法與我在智卓軟件時見過的非常相似，但更精準，更有針對性。而且，系統中存在的漏洞，看起來像是...特意留下的。“

張明放下咖啡杯，表情變得嚴肅：“你想說什么，楊峰？“

“我不確定，“楊峰保持著平靜，“但我注意到，您離開智卓軟件后創立的天行科技，最近獲得了智卓軟件風投部門的融資。同時，您的公司正在大量招聘工業網絡安全專家。這些巧合讓我很好奇。“

張明沉默了片刻，然后輕笑了一聲：“你比我想象的更敏銳。是的，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我猜，這次攻擊可能是一場...測試？“楊峰試探道。

“非常接近了，“張明點點頭，“但還不完全準確。楊峰，你知道智圣機械和智卓軟件之間的關系有多復雜嗎？“

“我知道他們既是合作伙伴又是競爭對手，“楊峰回答，“但我猜還有更深層次的聯系？“

張明靠在椅背上，眼神變得深邃：“尹天輝和智卓軟件的創始人孫志遠，曾經是大學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二十年前，他們一起創辦了智卓軟件。但十五年前，尹天輝因為理念不合離開，創立了智圣機械。“

“所以，最初他們是合伙人？“楊峰有些驚訝。

“是的，而且分道揚鑣的過程并不愉快，“張明繼續道，“尹天輝離開時帶走了一部分核心技術人員，這讓孫志遠非常惱怒。從那時起，兩家公司就開始了既合作又競爭的復雜關系。“

“這與最近的攻擊有什么關聯？“楊峰問道。

張明壓低聲音：“智圣機械正在開發的新型工業控制系統，使用了一些可能侵犯智卓軟件知識產權的技術。孫志遠得知后，決定給尹天輝一個警告。“

“通過網絡攻擊的方式？“楊峰皺眉，“這不是違法的嗎？“

“嚴格來說，是的，“張明坦承，“但商業競爭有時就是這樣不擇手段。而且，這次攻擊并沒有實際竊取或破壞任何數據，更像是一次'示威'，證明他們能夠輕易進入對方的系統。“

楊峰思索片刻：“那么，您離開智卓軟件創立天行科技，是為了...?“

“在兩家公司之間尋找一條中間路線，“張明解釋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實是智卓軟件最早的員工之一，見證了尹天輝和孫志遠從合作到分道揚鑣的全過程。尹天輝離開后，我選擇留在智卓，但始終與他保持著私下的聯系。“

張明端起咖啡杯，眼中流露出回憶的神色：“這些年來，我看到了兩家公司之間惡性競爭的代價。技術人員被迫選邊站，創新被商業競爭所扭曲，甚至不惜用黑客手段相互攻擊。半年前，我決定離開智卓創辦天行科技，就是想打破這種惡性循環。“

“那么天行科技獲得智卓軟件風投部門的融資，是孫志遠支持您的決定？“楊峰敏銳地問道。

張明笑了笑：“商業關系很復雜。孫志遠允許他的風投部門投資我的公司，一方面是看中了這個市場，另一方面也是想通過我與尹天輝保持某種聯系。我的目標是建立一個真正中立的平臺，開發工業網絡安全的通用標準，讓所有公司都能在一個更安全、更公平的環境中競爭，而不是訴諸黑客手段。“

“聽起來很有理想主義色彩，“楊峰評論道，“但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張明直視楊峰的眼睛：“因為我看到了你的潛力和能力。你處于一個特殊的位置：曾在智卓軟件工作，現在又在智圣機械任職，同時保持著獨立思考的能力。這正是我需要的人才。“

“您是想...招聘我？“楊峰猜測道。

“不僅如此，“張明微笑，“我想邀請你加入一個特殊的項目。這個項目旨在開發一套開源的工業網絡安全標準和工具，幫助整個行業提高安全水平。當然，這不會影響你在智圣機械的工作或學業。“

楊峰沉默了片刻，思考著這個提議的含義：“為什么是開源項目？“

“因為這是打破惡性競爭循環的唯一方式，“張明解釋道，“如果安全標準是開放的，所有公司都能從中受益，就沒有必要通過黑客手段相互攻擊了。“

楊峰不得不承認，這個想法很有吸引力。但他仍有疑慮：“尹天輝和孫志遠知道這個項目嗎？“

“尹天輝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張明回答，“孫志遠則完全不知情。我計劃等項目有了初步成果后，再同時向他們展示，希望能夠促成某種和解或合作。“

楊峰陷入思考。張明的提議很有誘惑力，但也充滿風險。如果參與這個項目，他將不可避免地處于尹天輝和孫志遠之間的夾縫中，而且可能面臨忠誠度的質疑。

“我需要時間考慮，“楊峰最終說道，“這不是一個輕易能做出的決定。“

“當然，“張明點點頭，“我完全理解。不過，無論你做什么決定，都希望你能保守我們今天談話的秘密。這關系到很多人的利益和安全。“

“我會的，“楊峰承諾道，“不過，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通信協議模塊中的那些漏洞，是您故意留下的嗎？“

張明露出一絲苦笑：“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誰。那些漏洞是智卓軟件的一個開發團隊刻意設計的，為的是在必要時能夠進入智圣機械的系統。“

“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楊峰追問道。

“大約兩年前，“張明解釋道，“當時兩家公司正在洽談一個大型合作項目，智圣機械需要使用智卓的通信協議框架。孫志遠擔心尹天輝會利用這次合作竊取智卓的核心技術，所以秘密指示安全團隊在協議中設計了這些隱蔽的后門。表面上看，這些后門像是常規的編程疏忽，但實際上是精心設計的'安全閥'，只有知道特定觸發方式的人才能利用。“

“您既然知道這件事，為什么不告訴尹天輝？“楊峰感到不解。

張明嘆了口氣：“當時我是智卓的技術總監，有保密責任。而且，我也擔心如果貿然揭露這件事，會導致兩家公司徹底決裂，對行業造成更大傷害。我一直希望能找到一個更合適的時機和方式解決這個問題。“他停頓了一下，“離開智卓創立天行科技后，我更希望通過建立開放標準從根本上解決這類問題，而不是簡單地指責誰對誰錯。“

楊峰點點頭，這與他的猜測基本一致。離開咖啡廳時，張明給了楊峰一張名片，上面有一個加密的郵箱地址：“如果你決定加入項目，或者有任何問題，可以通過這個郵箱聯系我。“

回到宿舍，楊峰的頭腦仍然在高速運轉。今天得到的信息，遠比他預期的要復雜和重要。尹天輝和孫志遠曾經是合伙人，如今成為了競爭對手；智卓軟件可能通過網絡攻擊的方式“警告“智圣機械；而張明則試圖在兩者之間建立一個中立的安全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