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無殤點了點蕭落的眉心，微嘆口氣，才回答，“御遲夜。”

“御遲夜…”蕭落用食指摁著下唇，小聲將這個名字念了幾遍，才好奇地抬起頭，“鬼爺爺，那您知道他為什么戴面具嗎？”

鬼無殤含笑搖頭，“不知。”

蕭落撓撓頭，再問，“按照你們這邊的規則，御遲夜既然是太子，他怎么會混跡于逐獸之獵？難道他爹爹不喜歡他嗎？”

鬼無殤一陣怔忡，繼而再次慈祥地笑著，無奈道，“不知。”

確實，他現下只能說不知，宗政王視宗政江山為至寶。年輕時便野心勃勃欲滅其余五國統一天下，在滅拓跋國擴大宗政國疆土之后，這種野心膨脹到了極點，而他逐年衰弱的身體又讓他不得不放棄征戰。無奈之下只好與拓跋國貴女生下繼承人御遲夜，將所有野心強加在這個唯一的繼承人身上。

御遲夜出生后，僅五歲便被御烈風逼迫著進了暗淵習武修身，將一個孩童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整整四年。

四年之后，御遲夜第一次殺了人，還屬于虐殺的那種，那一天宮里死了五十個侍衛。尸體拉出來時，他去看了眼，也不禁覺得殘忍血腥。

現在御遲夜十二歲了，這個踏著尸首成長的幽冥惡魔還會被御烈風那個瘋子訓練成什么樣子？

鬼無殤眸低生出幾分憐憫與痛心，蕭落見他沉默不語神色黯然，便扯了扯他的頭發，“鬼爺爺不傷心，落落陪著你。”

傷心么？

鬼無殤勾起一抹自嘲，藏下那多余的感情，起身。

雪白的紗衣隨著他起身的動作滑下捋直不留半分褶皺，若不是他蒼老的面容白茫茫的長發，便可配得上謫仙二字。

“小落落，生死營的競爭很激烈。接下來的日子里，你定要勤習功法，莫要松怠。這生死營的淘汰制度也成為死亡制度，你若是不必別人優秀，死的便是你，知道嗎？”

蕭落咋舌，“不…不是吧，我都是低等獵者了，還不肯讓我安安心心活著啊？”

鬼無殤寵溺地揉了揉蕭落的頭發，“小落落，你一定要聽鬼爺爺的話，鬼爺爺會護你周全的。”

“鬼爺爺對我真好！”蕭落舒服地瞇起美眸，享受著鬼無殤的撫慰。

鬼無殤輕笑一聲，他一生鰥寡，第一眼看到蕭落時，便被她那一雙雪亮明媚的眼睛吸引，便動了惻隱之心。

幾個月相處下來，他看出了蕭落心性的純良與可愛，左右他孑然一身，不如就養著這么一個女孩兒罷。

蕭落在鬼無殤的照顧下，身上的傷疤逐漸消失，就連在狼山時多年留下的抓痕都在鬼無殤的護理下日漸化淡，一直到全然消失。

半個月后，低等獵者二營來了一男一女以及二十幾個鐵胄士兵，鬼無殤看到外邊的景象便對蕭落小聲道，“小落落，他們來接你了。”

蕭落窩進鬼無殤懷里，吸了一口鬼爺爺身上好聞的檀香后，才離開，“鬼爺爺要日日給落落送好吃的。”

鬼無殤淡笑不語，只從左手尾指上取下他佩戴多年的千機戒指，“小落落，這戒指中藏有金絲線，可削鐵如泥，危急時刻可用來保命。”

蕭落驚奇地打量著這戒指，從戒指下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好奇之下便摁了一下，果然那細如發絲的金絲線從戒指中射出，在空中散發著淡淡的金光。

待她松開按鈕時，只要輕輕一放手，金絲線便自動卷回了戒指中。

“謝謝鬼爺爺。”蕭落將戒指帶到左手大拇指處，咧嘴一笑。

鬼無殤戳了下蕭落的眉心，“去吧。”

蕭落收起笑容，拱手，“好！”

話落，蕭落轉身出了門，鬼無殤看著蕭落走遠后，才行至窗邊，雪衣輕輕浮動之間，窗邊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蕭落站在隊伍中間，踮起腳尖想看清前面兩個領頭人的模樣。

怎奈她前面的男孩們個個兒長得五大三粗的，把她的視線遮去大半，她就只能看到其中一個人穿了滿身紅袍，另一個人則黑衣披身。

“沈副營主，二十五個低等獵者已經集結完畢！”一個士兵抱拳道。

“哦？”一聲媚到骨子里的女聲落下，伴隨著腳踩沙石的聲音，那女人走到隊伍側邊，狐貍眼將這一個個面目稚嫩的男童望過去，嘴角漸漸勾起一抹魅惑的弧度。

蕭落低下頭，搓著手臂，將被那聲音勾起的雞皮疙瘩安撫下去。

搓著搓著，一雙純白的靴子落入余光中，蕭落不自覺停了動作，轉頭看向那人。

“哎喲，不錯喲！第一回看到生得如此俊俏的男童。”女人勾起蕭落的下巴，右眼角的淚痣越發妖冶，美眸中閃過一抹勢在必得的光芒。

蕭落眼珠子往下移，鬼爺爺今日讓她扮成男裝，說是生死營里女獵者少，扮成男孩子比較安全些。

可…現下看這半老徐娘色咪咪地瞧著她，倒讓她覺得毛骨悚然，一點都不安全…

“從今以后，你的代號就叫朱雀。”

沈冰放開蕭落，拍拍手，沖她拋了個媚眼兒便挪開妖嬈的身段。

蕭落松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邊滑下的虛汗。

前往生死營中央營地的路上，蕭落旁邊的男孩戳了下蕭落，“你小子運氣不錯，能讓沈副營主親自賜名，往后在生死營中可就沒誰敢輕易動你了。”

“哦？那我是不是不會被別人拿著刀追著砍了？”蕭落興奮地問，眼里大放光芒。

男孩嗤了一聲，“你可別高興得太早，別人在沈副營主面前不敢動你，不代表訓練時不敢動你。”

蕭落一聽便耷拉著腦袋，她還是得過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日子么？

賜名有個卵用？

憂思間，蕭落已經到了生死營練兵場，還沒欣賞完練兵場的巍峨閣樓，幾聲凄慘的叫聲便傳來。

蕭落瞇起美眸往前一看，前方的木臺上綁了兩個赤裸著上身的人，視線下移，臺面上已經濺滿了滴滴血紅的鮮血。

而陽光下泛著寒光的皮鞭依舊狠狠抽打著兩人血肉模糊的上身，凄慘的叫聲逐漸落下，那兩人疼得暈了過去。

鞭打他們的劊子手沒有停手的意思，各自取了一盆辣椒水對著受刑的兩個人面門潑下去。

接著，那刺耳的痛呼聲又響徹在生死營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