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有著一家澡堂加洗衣店可以供我們清理身體和烘干衣服，看到大冬天還能像這樣淋得滿身濕透的家伙，連老板都帶著滿是詫異的眼神，不過不管怎么樣，我們至少不用在外面挨凍生病了。

衣服的烘干很快，不一會兒我就有干凈的衣服可以穿了，夏樹的衣服則是交給了女老板負責，此外，我還花了錢能讓夏樹好好洗個澡。

“濫好人嗎……”我從販賣機里取了一瓶牛奶，一邊喝著一邊望著頭頂思索。

今天的我的確是變得有些濫好人了，說著濫好人一樣的話，坐著濫好人一樣的的事，一點特色都沒有，不行了，這樣一來離優秀的男主角就越來越遠，下次和路哥咲太他們坐在一起喝茶的時候會比鄙視的。

說實話我似乎太過照顧這個夏樹了，這是為什么？

“難道是因為是個美少女……高尾，你真是人渣呢，連國中生都不放過，噸噸噸……”

我自嘲著將牛奶一飲而盡，丟掉了空瓶子朝著過道走去，迎面正好撞上了從澡堂里洗好澡出來的夏樹，她還在用毛巾擦拭著自己的頭發，身上穿著已經烘干的校服，因為突如其然撞上我而露出了驚訝。女孩的頭發因為剛洗完澡顯得蓬松而有光澤，皮膚也因為水汽顯得吹彈可破，更不要提一股沁人的香味有多么好聞，實在是很難讓人保持平常心，幸虧平日里見的美少女比較多，我有抗性了。

也許是覺得被我看到出浴這幅毫無防備的樣子比較尷尬，夏樹突然別過頭去，用著毛巾死命擦頭，擋住了臉。可是過了一陣子，她似乎覺得自己的表現有些欠妥，很快放下了毛巾。

“今天……謝謝了。”

夏樹有些不情愿地和我道謝道，聲音相當的小。

“澡堂，和洗衣服的錢我會給你的。”

“不用了，就當是還之前的飯錢了。”我回道。

夏樹說要請我們，自己也的確是那么做的，她走時幫我付了飯錢，出手闊綽，而且刷的還是黑卡，看來非富即貴啊。

“那個……能不能請你再幫我個忙？”

“什么？”

夏樹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又提了個要求。

“就是……麻煩你再背我去附近的鞋店一下，鞋子……”

啊，夏樹的鞋子丟了呢。我低頭注意了一下夏樹的腳，現在的夏樹沒穿黑絲，只穿著澡堂的木屐，是完全的裸足狀態，賽高。

“真拿你沒辦法，”我感嘆了一聲，但還是向著出口那里甩了甩大拇指，“抓緊時間，我們趕緊走吧。”

……

外面的雪已經停止了，但是空氣的寒度卻沒有絲毫下降的意思，加上這里是遠離熱鬧的小道，一股孤寂感顯得更加明顯。我背著夏樹在小道上走著，試圖從這里穿過去往附近的商場，一路上靜靜悄悄，只有昏暗的路燈和自己的腳步聲陪伴著我。

“高尾，你真的很讓人討厭呢。”

久不說話的夏樹忽然在我背上開了口，讓我很不滿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這個死丫頭，剛才還一副可憐巴巴求我的態度，現在就又開始謾罵我了嗎？

“我說，你為什么能這么毫無顧忌地去接觸別人？不怕被人給騙了嗎？”

“誰騙我？你騙我？騙色嗎？求之不得啊。”

“萬一是騙錢呢？”

“我是肯定不會把銀行卡號告訴你的，除非你先騙色。”

我這副冷漠加調戲的快問快答讓夏樹有些不快，她在我的背上嘟起了嘴，但是馬上，她的表情陰沉了下來。

“可能你是個單純的笨蛋吧。”

“喂，小心我把你丟在這里喂怪蜀黍。”

“輕信別人的家伙肯定是會吃苦頭的，你這家伙一定經常被人耍得團團轉。”

好不爽，被這丫頭片子用這種方式闡述出了一個事實。

“這世界上的騙子太多了，尤其是你擁有很多他們想要的東西的時候……我沒有辦法和你一樣，那樣一點會更加讓自己一無所有的……”

“吵死了，你這個國中小丫頭！”

我的一聲震怒讓夏樹愣了一下，也宣示著高尾嘴遁的開始。

“乳臭未干就不要在我面前裝深沉了，我可是高中生。”

“你不也沒大我幾歲嗎……”

“不輕易相信別人是一回事，接受別人的關心是另一回事，不能輕易相信別人不代表不能接受別人的關心吧？哪怕你要堤防著他的好意，也給我咧開嘴笑一笑啊，不要讓做好事的老實人們心寒啊，混蛋！”

夏樹聽了我的話一時間無言以對。

“你這個小丫頭才是，不要給我自以為是了，”我繼續爆發道，“真以為我什么都不考慮就隨隨便便相信你嗎？你那樣破壞老子精心策劃的約會換其他人老子早一巴掌打過去了，還不是因為我看出來了你是個好孩子？”

還有因為是個美少女。

“我可是一眼就看出來了，你這小朋友頂多就是因為自己自閉了一下才開始抱怨世界的吧？”

“才不是……”

“我猜猜，一定是你自己家里的問題對吧？和家人相處不來，一氣之下出來撒潑了沒錯吧？”

我停下腳步回頭盯著夏樹，她沒有開口，而是很生氣地把自己的腦袋縮到了我的背后。

看來我是猜對了。

真是愚蠢呢，為了這種想法就想要封閉自我，裝作一副全世界都在欺騙我樣子，所以說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雖然這簡直和過去最糟糕的那個我一模一樣，毫無信任，毫無生氣。

“……我說，”我重新邁開了步伐，語氣也平和了下來，“不要這樣子了，你其實也很希望被人關心的吧？也希望能夠信任別人的吧？不勇敢一點去面對的話會變得一直勇敢不起來的。”

這不是空談，而是我的親身經歷，直到現在我都不算真正擺脫了那個陰影，所以我不能讓這個看起來和我同病相憐的家伙重蹈我的覆轍。不過該說的也說完了，剩下的要看夏樹自己能不能接受了，我不再說什么，只是一味地向前走著。過了一會兒，我的耳邊忽然響起了夏樹那輕柔的聲音。

“真的可以嗎……”

我側臉看了一眼夏樹，她那藍寶石的雙瞳正用不安的閃爍映射著我；我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轉頭看路。

“沒有強迫著你現在就要完全相信，但是至少先相信一下你身子下面這個人吧。”我緩緩開口說道。

寂寥的夜空里不再有夏樹的聲音，我感覺到自己的項背上靠上了一個沉重而有溫度的東西，那估計是夏樹的腦袋，還有回答。

唉，比起我來說你才是單純的笨蛋呢，要是周圍有神明的話，一定現在就在哪里嘲笑著你。

我正這么想著，突然身體像是穿過了一道透明的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