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

白石回過頭去，兩眼不知看著前方的什么。

“這一走，我就不能再照顧塌醬你了。”

“你什么時候照顧過我了……”

“在塌醬快要被柴刀的時候。”

“……”

白石突然扭頭，把一根手指抵在了我的鼻子上，讓我一時無言以對。

“還想說沒有嗎？”

“是是是，有有有，感謝白石小姐的大恩大德。”

聽我這么一承認，白石才心滿意足地移開了手指，然而，她的手卻沒有直接放下，而是順勢摸向了我一側的臉龐，用整個手掌輕撫著。始料不及的我不禁身子一顫，眼里露出了些許的驚訝。

“吶，塌醬。”

白石輕柔地呼喚著我的昵稱。

“現在塌醬的眼中看到的是什么？”

“看到的是什么？不就是白石、椅子、月臺……”

“再好好想想。”白石打斷了這個不太滿意的答案，“以前塌醬的眼中會看到什么。”

以前的我？只是個小學生而已，看到的東西也許還不如現在廣闊，更不要提大多數時候都是帶著幼稚和天真的想法……但是，小時候的我還是和現在的我有著一些不同的。

我閉上了眼，回想了一下曾經的自己，又慢慢睜開了它。

蕭瑟的冷風吹刮著行人稀少的月臺，盡管還未落雪，卻早已傳遞著一份涼意，軌道上此刻沒有一輛列車經過，空空蕩蕩的，讓坐在這里的人不由得生出一種離別的傷感，然而，面前的這個少女卻給著我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她有著一頭柔順而靚麗的銀色長發，垂下的劉海和側發被風輕輕撥動著，白皙的臉龐之上是一雙明麗動人的大眼睛，含情的瞳孔里帶著晶瑩的光澤，再往下則是恰到好處的精致鼻子和嘴唇，簡直是成為偶像的不二人選。

白石，真的好漂亮。

但她卻沒有因為自己的漂亮給我一種隔閡的感覺，她那明媚的微笑如同我在冬日里久久期盼的一道陽光一樣照耀著我，使我的心里停留著一絲暖意。我的眼睛里仿佛被她那耀眼的形象完全占據，有那么一瞬，我甚至忘記了自己置身在這冰冷的長椅，在這蕭瑟的月臺，在這寒意漸起的日子，還以為自己待在滿是櫻花盛開的季節。

“和以前一模一樣呢，塌醬眼里閃耀著的光芒。”

白石嘴唇輕動，露出了那猶如陽春三月一般的笑容，令人十分治愈。她那只還停留在我臉上的手輕輕撫摸著我，溫軟的感覺真是非常的舒適。

我的眼里閃耀著光芒嗎？我只不過是稍微回想了一下過去的自己是怎么樣的，一切就變得那么不同了嗎？

“我感覺得到，”白石說道，“塌醬一定好好感受了現在看到的風景，再也不是寥寥草草地瀏覽它們，用著最低限度的語言一筆帶過。”

啊，真的是這樣呢，我已經忘記了這種好久之前才擁有的感覺，那種對著一切充滿興趣，活力四射的自己，一直停留在封閉的狀態里，一直逃避著面對心中的陰影。

“滿足我一個愿望好嗎？”

“……什么？”

我從自己的思考中回過神來，看到了白石凝視著我的眼睛，里面滿是溫柔和親切。忽然，白石的手從我的腋下穿過，整個人撞進了我的懷里，這一舉動讓我始料未及。

“塌醬，答應我，不要丟棄這種感覺。”白石把頭埋在我的懷里細聲吐道，帶著她柔軟的身體，帶著她清新的芳香，“難受的心情也許無法避免，但是當你樂觀面對它的時候一定會給你意想不到的驚喜，所以，試著去挑戰一下它吧？”

她要我試著去挑戰什么我很清楚，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在嘗試著這么做，然而每每都是以失敗告終，這一次有可能會成功嗎？我處在自己躊躇的思緒之中，漸漸忘了自己身處的環境，還是白石的一聲呼喚讓我回過了神來。

“這一次，會不一樣的。”

白石抬起了頭，在我的懷里對我露著溫柔的微笑，無盡的溫暖傳來，撥動著我的心弦，也使我擁有了無窮的勇氣。

“你肯答應我嗎？”

“嗯。”

沒有多做猶豫，我點了點頭，這讓白石甚是欣慰，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笑得那么燦爛，又突然把頭扎進了我的懷里，用著力氣猛嗅著。

“喂，你這樣好變態啊！”

“有什么嘛，反正這是最后一次了。”

我的腰被白石緊緊兜著，她絲毫沒有想要放手的意思，但是嗅了一陣，她最后還是停下了動作。

“有些不甘心呢。”

“什么？”

“如果我不用離開的話，我才不想把塌醬讓出去。”白石在我的懷里說道，全程沒有抬起她的頭，但是從自己被少女捏皺的后背衣服上，我感受到了她所說的“不甘心”。

我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白石的腦袋，溫和地說道：“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你可是……我的初戀啊。”

白石的身體在我的懷里一顫，那雙緊捏的手也漸漸松弛了下來，她緩緩抬起了自己的臉龐，那雙以淚水為邊框的眼睛仍帶著驚訝，但是很快，欣喜的笑容蔓延開來，將它驅趕得一干二凈。

“現在是前女友了，因為我已經把你甩了。”

女孩恢復了往日狡黠的容貌，調笑著離開了我的懷里，我們如同昔日那般，坐在這條長椅上互相嬉戲逗樂，直到干線準時開來，將她載走，又準時開走。我只是任由列車揚長而去，沒有起身追趕，因為這一回，我恐怕真的再也追不上了。下一次相見……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

“這樣好嗎？我們不去送送白石同學。”

“可以了啦，之前那樣就算做好告別了，而且我們也成功執行B計劃把高尾同學引過去了。”

在我所看不見的地方，班長、栗田以及其他幾個人正在享受著下午茶，一旦白石的原劇本A計劃被我識破，她們就執行B計劃，按既定方案向我暗示白石的行蹤，現在計劃成功了。

“不過，白石同學臨走的時候好像偷偷拉著黑崎同學你和吉澤醬說了什么吧？到底說了什么？我很好奇呢。”

剛要把司康餅塞進嘴里的班長突然話鋒一轉，用著凌厲的目光盯向了黑崎和吉澤，這讓兩個女生不約而同一怔。

“那……那個……這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送了我們一點東西。”

不同于吉澤的慌張，黑崎只是十分鎮定地作了回答。

“是嗎，”班長有些不滿地移開了眼睛，“真好呢，我這個心之友她都沒送給我什么。”

談話結束，大家的心思回到了下午茶美味的茶點上，只是無人注意之間，黑崎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書包，那里面放著被人撕成半份的紙張——白石曾經讓我簽下的“女朋友關系承認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