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沒有回答，拿起收好的球拍，“先走了。”

場地的上的同學陸陸續續都離開了，萬星遙伸手撿起落到乒乓球桌上的一片綠色葉子，轉了轉。

不太明白，不想了。

兩秒后，她愉快地做出了放棄的決定，丟掉葉子，回教室。

中午，萬星遙正和魏曉在去餐廳的路上，接到了萬媽媽的電話。

看她掛了電話，魏曉問：“阿姨找你有什么事情嗎？”

萬星遙說：“我媽媽讓我中午給她送鑰匙，她忘帶鑰匙了。”

和魏曉道別，萬星遙坐公交去萬媽媽跟她說的地址。

那里就是萬媽媽做家政的地方。

到了地方，是一連排的別墅。她按著門牌號找到地方，果然在門口看見了萬媽媽的身影。萬媽媽正在和一個女主人模樣的人講話。

她走上前去，沒到跟前，就聽到那人陰陽怪氣地說：“做事情不能偷工減料的，我先生不說你，但是你自己心里要有數。”

萬媽媽只是說：“我下次一定注意。”

萬星遙幾乎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

她站在鐵門前，看著萬媽媽的背影，忍不住道：“我媽媽不是那樣的人！”

那人說完本來都轉身走了，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來，驚訝地看了萬星遙一眼，問萬媽媽：“這人是誰？！”

看到她的臉，萬星遙一愣。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人巨大的黑眼圈。別人的黑眼圈只是發黑，她是實打實的黑。

蒼白的皮膚，瘦而微蜷的脊背，還有干枯的發絲，讓人不禁猜想此人為何如此憔悴而頹廢。

雖然也能看出她的底子很好看，但她的氣質讓人幾乎不會再去注意這一點。

萬星遙走上前，把鑰匙交給萬媽媽。

靠近了些，一股濃濃的酒精味道從女人的身上傳來。

萬媽媽尷尬地笑道：“我讓孩子給我送家里的鑰匙。她脾氣比較急。”

她回頭給了萬星遙一個眼神。

萬星遙的嘴唇張了張，低下頭去。

“下次不準把其他人帶到家里，太不安全了！誰知道這么沒禮貌的女孩子會做出什么事？”她的聲音發尖。

萬星遙捏緊拳頭。

她真的好像反駁，可是剛才媽媽制止她說話的眼神不斷地出現在腦海。

“夫人，我的孩子是個好孩子。”

眼看那人又要開口，萬媽媽深深地欠下身，“但沒問您就讓她過來，是我的錯，請您原諒。”

萬媽媽的躬鞠得很深。萬星遙別開目光，咬唇盯著旁邊的籬笆。

那女人冷笑一聲走開，片刻，傳來摔門的聲音。

等那人一走，她就走上前，對萬媽媽說：“這個阿姨好討厭，媽媽，我們不在她這兒干了吧。”

萬媽媽直起身，不以為意，“她這人是這樣，我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

萬媽媽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好了，把鑰匙給我，回去上課吧。”

萬星遙慢吞吞從書包里摸出鑰匙。

她還想再說些什么。

但知母莫若女，她知道萬媽媽是真的從來不會把這種事放在眼里。

她把鑰匙放到萬媽媽的掌心，“那我回學校了。”

萬媽媽笑道：“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

萬星遙擠出一個笑容，“嗯。”

回頭往外走，萬星遙的腳步比來時重了不少。

她一腳踢飛一顆擋路的小石子，喪氣地停住了腳步。

還是做不到像媽媽一樣云淡風輕。

萬媽媽和她不一樣，萬星遙怎么學也學不來。

什么時候能變得和媽媽一樣堅強啊！

正泄氣呢，這時候，身后有人叫她，“萬星遙。”

她回頭，居然是游緒，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的。

游緒看看萬媽媽的背影，又看看她，“那是你媽媽？”

萬星遙不喜歡這個人，但他問了，她還是不太情愿地“嗯”了一聲。

游緒干笑了兩聲，多看了一眼她們身后的房子，扭頭走了。

莫名其妙。

萬星遙回頭看了一眼房子，沒什么特別的。

中午這事讓萬星遙又想著找兼職了。

下午課間，她拿著手機看自己在兼職網站上應聘家教的情況。

有人回復了她：——你現在是高三嗎？

熟悉的走向。

萬星遙小心臟砰砰，——是的，學習比較輕松，所以想打零工

對面久久沒有回復。

萬星遙凋謝地托住下巴，好像是又失敗了。

手機嗡地一響，她過電一樣看向交談框。

——同學，阿姨是過來人，給你個建議。高三是關鍵時期，成績再好也不可以掉以輕心。你還是好好學習的好。/微笑

萬星遙再次凋謝。

她禮貌回復，——謝謝阿姨

“星遙，第一次看你玩手機呢，你在看什么？”小涵從前面轉過來，朝她的手機上看去。

雖然學校在這方面管得不嚴，但萬星遙平時很少有在教室看手機的習慣。

“找兼職呢。”她把手機收到了口袋里。

“找什么兼職？”小涵好奇道。

“家教，都找不到，他們一聽我是高三的學生就拒絕了。”萬星遙訴苦道。

小涵想了想，“那你試試把時薪降低一些如何？”

萬星遙不是沒有考慮過，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小倔強，“已經不高了。”

“慢慢找唄，”小涵沒有在意，例行她的每日零食分享，“給你，山楂飴。”

萬星遙接過，打開山楂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

嗚，為什么找個兼職這么困難呀！

“對了，聽說下個月要舉行班級歌唱比賽了，其他班都通知了。”小涵說。

旁邊有同學聽到，過來插了一句，“不愧是我們學校，高三了還這么多活動。”

和小涵聊了會兒，上課鈴響起，音樂老師邁步走進教室。

果然如小涵所說，音樂老師一來就通知了這件事。

“同學們，下個月又是每學期一度的班級歌唱比賽了，今天和往年一樣，交給文體委員負責。”音樂老師的目光落到萬星遙身上，“聽說星遙獲得過聲樂比賽金獎，你和文體委員一起組織這次的活動，好嗎？”

音樂老師怎么知道自己獲過獎的事？！

萬星遙從前常常組織這些活動，倒也沒有怯場，點頭，“好。”

羊羊低聲，靦腆笑道：“我早就覺得你的聲音很好聽了。”

萬星遙抿抿唇，心里是被夸贊后的小開心，笑道：“哪里哪里。”

說準備比賽，當天晚上，文體委員林深就把萬星遙叫到了音樂活動室商量籌劃。

坐在音樂室的小金屬桌邊，萬星遙默默地打量對面低頭翻頁的林深。

他一頭長發蓬松烏亮地披在肩上，標致而略蒼白的臉，一身純白衣服，細長手腕上的佛珠，都在標志著此人的與眾不同。

他開口，聲音憂郁低啞：“按前兩年的流程走，冠軍絕對是我們的。”

冊子合上，封面上寫的是《高三<1>班歌唱比賽策劃案集》。

萬星遙略有耳聞，林深同學已經保送美利堅某常青藤高校音樂類專業，現在是屬于在班上休閑，從前班上的各類文體活動都是他策劃，從來都是必奪金獎。

“聽過這首嗎？”他從手機里調出一首歌。

“May it be an evening star，shines down upon you……”飄渺圣潔的女生在音樂室里響起。

萬星遙點點頭，“知道，enya的《may it be》。”這首歌在萬星遙初中的時候一度在班上十分流行。

“高三時期要參加高考的同學會緊張迷茫，這首主題合適，評委老師也喜歡這種溫和的風格，”林深按了暫停，“你上去唱一遍。”

萬星遙依言走到了麥克風前。

她從小活躍于學校的歌舞活動，不是領唱就是領舞，加上這首歌非常適合她的聲音，毫不怯場地開始唱起來。

才唱了兩句，林深就站了起來，“夠了。”

萬星遙放下麥克風。

“就這首。開頭你獨唱，之后接合唱。”林深拿起冊子，起身出門。

“等等，”萬星遙叫住他，“不要問問大家的意見嗎？”

“不用。”

門一開一合，音樂室里只剩下了萬星遙一個人。

不愧是大神，好自信。

次日排練，班上其他同學也像萬星遙一樣順滑地接受了林深的安排。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異議，

他剛把安排說完，余婉就幽幽道：“為什么要她獨唱？開場獨唱要是不夠好，我們整個班都會被她拖累。”

林深抬了抬下巴，“萬星遙，上去唱。”

余婉譏笑了一聲。

眾目睽睽，萬星遙看了余婉一眼，抬步往麥克風走去。

“啪啪……”臺下響起零落的掌聲，余婉她們帶頭先鼓起了掌，有一些不明所以的同學也跟著鼓掌。

萬星遙站在他們對面，分明看到她眼中帶著惡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