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絞殺榕
- 你是我的原石岸
- 雪中陽
- 8448字
- 2019-09-27 14:34:58
桑陽說,“今天我理了個很帥的發型,要不要慶祝一下?”“天!那是什么理由?”虞青在電話邊捂嘴偷笑著。“天大的理由啊!你不知道頭頂著天嗎?”桑陽自己也笑。“我就想不出,就你那幾乎已經貼著頭皮的頭發還弄出什么花樣來。”“到時你看了就知道了。想怎么慶祝?”“喝咖啡。”“那算什么慶祝,那不是常態嗎?”“開一個大PARTY ?為你那獨具一格的新發型?”虞青揶揄說。“哦,那倒不必,算了,還是喝咖啡吧,你喜歡的。”聽地虞青心里美滋滋的。
虞青到了咖啡廳的時候,桑陽還沒有來,她就坐在那等著。咖啡廳里正放著舒緩的鋼琴曲,讓忙碌了一天的心漸漸安放下來。桑陽和美美進來的時候,虞青的嘴里正含著話梅,她驚異的差點把核都吞下去了。美美如往常一樣,掛在桑陽的臂彎里,他倆站在虞青面前時,虞青有種錯覺,就覺地他們倆才是情侶,而她只是個外人。“姐啊,我去了瑞士一趟,一回來就聽說我哥被一女孩俘虜了,心中不禁猜想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把他這個魔王給降住,沒想到原來是姐姐你啊!”美美看著虞青,格格笑著,白白整齊的牙齒露著,純純的讓人不敢有半點壞念頭。虞青看著美美,她今天穿了一件草綠色的韓版雪紡裙子,裙子很大,要是別人穿了,就會覺得是穿孕婦裝了,可她穿著,活潑俏皮中透著慵懶,十分休閑的樣子,虞青覺得特適合她。那么說,她也記得她。她們一起吃過一次飯,打過一次照面,但她在虞青的印象里,就如天上人一般,眼里除了桑陽,再也沒有其他人。“你是美美吧,我們一起吃過一次飯。”“這么說,你們都認識了。”桑陽自進來就有些神情尷尬的站在那兒,正愁著怎么給她們介紹。因為在他都忘記了她倆曾碰在一起吃過一頓飯。虞青倒是向他提到過美美,他以為她是從那個“七夕節”里知道的。“哥啊,你可真是老了,這個也沒記,就那天,虞姐在吃飯時吐了幾次,你們還笑話她呢?”虞青就覺得,美美看似一副不管天下事樣子,可天下事盡收眼底了,到底是記性好還是……。“哦,那次啊,我可沒笑話她。”桑陽趁機坐到虞青的旁邊,看似自然,但兩個女人都注意到了。美美笑了笑,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虞青的心這才有點回歸原位,自己到底不是那個大燈泡哈。“姐姐,你看看。”美美突然走到桑陽的身邊一把將他的頭扭了過來,“先前我還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呢?見到你后就明白了,那不就是大寫的‘YQ ’嗎?”她說完后兀自就大笑起來,仿佛那是一件特別搞笑的事情。虞青認真的看了看桑陽的頭發,發現他的頭發并沒有理短,只是在后腦勺那個位置理成了‘YQ ’字樣。“怎么樣?帥吧!”桑陽被美美這么夸張的一張揚,竟也有一點不好意思,本來做這件事就已經很考驗他的勇氣。“這哪是帥,明明看著很傻。”虞青微笑著說。其實她心里十分地感動甜蜜,因為有美美在場,她不好意思表現那么明顯。她都不敢想像,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和理由才能促使桑陽那樣的人去做那帶著點幼稚的事情。不管幼不幼稚,虞青覺得很浪漫特浪漫,可見,生活還是需要儀式感的。“桑哥,你看,虞姐是說你傻樣吧,我也早就說過你這樣子看起來很傻不啦嘰的吧!”美美邊說邊錘著桑陽的肩,虞青都不敢多看,她怕自己會多想。桑陽趁機在虞青耳邊問道,“真的很傻?”“沒有,很好。”虞青肯定的回答道。桑陽的臉上立刻顯得很得意滿足。在美美借著桑陽的發型鬧騰了一陣后,場面漸漸安靜了下來。三人喝著咖啡,吃著小吃,就是怎么也聊不起來。美美時不時地用牙簽戳著浸壇蘿卜、筍干或者姜片送到桑陽的嘴邊,桑陽看向旁邊的虞青,不知道是吃了好還是不吃好。“桑哥,你看看看你,吃塊蘿卜還得征求我虞姐的同意,我虞姐是那么小氣的人嗎?”美美心無芥蒂的格格笑著,那不帶一絲雜念的笑容,不要說男人,就是虞青都為之傾倒。虞青扭過頭去看桑陽,見他正看著自己,兩人相視一笑,片刻都會意了彼此。桑陽把蘿卜吃了下去。美美不知道是沒有看見還是假裝沒有看見他們倆的眉目傳情,她依然如故的把各種小吃送到桑陽的嘴邊,認真的看著桑陽一一吃下。
不知不覺中,三個人的約會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剛開始,虞青倒沒什么在意,覺得美美那女孩單純、漂亮、可愛,就這樣春天花朵般的女孩,誰都不忍拒之。可是,戀愛約會畢竟是兩個人的事,如若再加一不相干的人,總會把原本應該有滋有味的約會變地索然無味,并且無論怎么看怎么想也是會覺地非常怪異的。想想看,有那么一個人眼睜睜地看著你約會,你還能做出多浪漫的事,說出多煽情的話,反正桑陽和虞青他們倆是做不來,也說不出。時間長了,任虞青如何的善解人意,心里也開始長出不滿來。不滿的當然不只是虞青,桑陽同樣是苦惱和煩悶。為此,他假裝去深圳出差,特意讓美美目送他離開了。他在附近的城市兜了一大圈,再回去約虞青出來,兩人屁股還沒坐熱,美美就來了。桑陽尷尬的臉停頓在那兒,半天也收不回來,虞青默默的離開了,先前的所有期待又一次化為烏有。只有美美一臉無辜的說,“怎么啦,我一來你就走了?”
記得熱帶雨林的榕樹,它有一個別名,叫絞殺榕。因為榕樹很好存活,只要有水,有陽光和養分,它就會生出很多氣生根來。氣生根向四處延展,有的伸到別的大樹的根部,依附在大樹根上,慢慢地,它的氣生根因為吸收了大樹的水分和營養,越來越茁壯。不知不覺中,那些氣生根將大樹根溫柔的抱住,隨著它們的生長,越抱越緊,最后將大樹的營養吸干殆盡,直至死亡。虞青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美美如那絞殺榕一樣,也有可能會溫柔的令人至死。
對于美美的各種伎倆,桑陽不是不能化解,只是他不愿也不想把事情做的那個層面。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寒冷的夜晚,不會忘記那晚救了他一命的莊嚴,美美的父親。十幾年前的那個晚上,兩伙混混其中包括桑陽在內的因為爭奪一首歌唱歌權起了沖突,瞬間杯盤破碎,凳倒桌翻。混混們個個都年輕氣盛,逮住對方的一個人就往死里打,全然不顧后果。桑陽在把對方一個混混打翻在地后,看見自己的一個同伙正被對方的幾個人打,他立刻轉頭去幫忙。對方有四五個人,而桑陽此時已是孤身作戰,因他的同伙早躺在地上不能動彈了。桑陽只感覺密集的腿腳朝他身上用力,有的是踢,有的是踩,一腳又一腳,似乎無窮盡。“還敢管閑事啊!”有個大個咬牙切齒的說。桑陽看見他拎起一個凳子,正朝他砸過來。他用盡全身力氣側了個身,凳子落在了地上,還好,要不然這一凳下去,準是一命嗚呼了。桑陽心里正慶幸著,突見一人拿著一個杯子朝他的頭砸下來,只覺得頭腦“嗡”的一下,桑陽一下就沒了知覺。
桑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離歌舞廳十幾米遠馬路邊上。自己的臉貼著冰冷粗糙的地面,被凜冽的寒風吹著的傷口,像割肉般的疼。遠處路燈到了他那兒已沒什么光亮了,只是影影綽綽有點光而已。原本歌舞廳應該是燈光閃耀的,可現在卻沒有。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偶爾的車子從他身邊經過,就像它們經過所以的路牌一樣,絕不逗留。桑陽全身像散了架,就覺得頭不是頭,腳不是腳。他不能動彈,每個細微的動作都會引發更為劇烈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躺在那里,或許是他的同伙以為他死了,把他扔在路邊完事,也或者是警察來了,他們覺地帶著他逃不方便,所以扔下了他。不管原因是怎樣的,他應該就快死了,他想。頭上的血還在流,天又那么冷,他又穿的少,還有那滿身或重或輕的傷,反正就現在,他也沒多少氣息了。寒冷,傷痛在汲取著他那僅剩一點微弱的命,他就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可能明天,人們會像收死狗一樣收著他的尸體。一輛黑色小轎車從他身旁駛過,那車子可真是亮啊,即便是在這昏暗的夜里,也能看到它透出的幽幽亮光。明明是開過去了,但它又折了回來,在桑陽的身旁“戛然”停下了。車子上下來兩個人,一胖一瘦的。有人摸了摸桑陽的身子,而后把手放在他的嘴上。“還有氣,趕緊送醫院。”聲音低低沉沉的,桑陽那微弱的意識里,就覺得那是來自天外佛祖的聲音。
經醫生診斷,桑陽右額、顳葉挫裂傷,右額顳頂部硬膜下血腫,外傷性蛛網膜下腔出血,右側顴骨骨折,頭皮銼裂傷,胸脊部挫傷,左肺挫傷……總之,診斷書寫了滿滿的一頁,與之對應的是一臺臺大大小小的手術,就像是一塊四處漏風的破布,需要不斷地縫縫補補,才能正常使用。在醫院里呆了近半年,在家修養了半年,桑陽的身體才恢復了大半。桑陽想離開路云市,到廣東去了,這一年來,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莊嚴出錢出力的安排好了,時間拖地越久,心里負擔就越重。自己得馬上出去賺錢,這份情是還不了,錢是一定要還的,別人義氣,自己就得更義氣。莊嚴原本是要讓他再休養個一年半載的,這樣身體就能得到完全恢復。見他執意要走,就對他說,“以后你就跟著我吧!”他的話不容桑陽辯駁,桑陽只能把已在嘴邊的話硬是逼了回去。這樣,桑陽就成了莊嚴的跟班。跟了莊嚴才知道,自己還真是遇到金主了。莊嚴是一個公司的董事長,他的公司涉及的行業很多,什么房地產、醫藥、采礦、酒店……,一段時間以來,桑陽竟也分不出哪個是公司的主業。公司在幾個省都有業務,桑陽跟著莊嚴,常常是上午還在這個省,下午就到了另外一個省,就如從一個辦公室走到另一個辦公室一樣。莊嚴原本就有兩個跟班,一個名叫催志,是個海歸留學博士,瘦高瘦高的,戴了一副無鏡框眼鏡,看著就覺得很有學識。事實上也是很有學問,嘴里永遠是“并購”啊“借殼上市”啊……那些桑陽永遠聽不懂的語言。莊嚴很是重視他,很多大決策大方向的問題首先都會先聽取催志的建議,然后再做決定。另一個跟班叫向強,二十五六歲,皮膚黝黑,肌肉結實,身強力壯的樣子。桑陽剛去那會兒,事實上是向強的手下,都是向強在吩咐他做這做那,壓根得不到莊嚴的親口命令。一天,向強得了重感冒,只得在家休息,桑陽不得不獨當一面了。“你去機場接一個香港來的客戶,開我的車子去。”莊嚴對桑陽說。桑陽表面不露聲色,內心卻是緊張的很。“有問題嗎?”莊嚴見桑陽不作聲,看著他問道,厚重的腔調里有說不出的威嚴。“沒問題。”就這樣,桑陽開著莊嚴的車,一路狂飆到機場。第一次開這么好的車,心里別提多爽了,仿佛自己就是這個車的擁有者,假裝忽略其實很在意那一路艷羨的目光。車子停在地下車庫,桑陽下了車,走到地勤出口處,手里揮動著“迎接王廟水先生”的小旗幟,等待著他的到來。時值一年中最冷的節氣——大寒。所謂“大寒大寒,滴水成團。”在桑陽所經歷的所有大寒里,似乎從來沒有僥幸,都是一如既往地寒冷,寒冷。這個大寒也不例外,氣溫在三至四度,大風狂亂地刮著,更要命的是,地勤的出口處是個風口,那可就是風的集散地啊!各種形狀的風魔都在那兒狂舞。桑陽就站在那么一個地方,從下午五點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多,莊嚴要用車才發現桑陽仍在接機。事實上,他早就接到王廟水的電話,因為天氣的原因,他訂的那班航班取消了。他一忙,就忘了打電話跟桑陽說了,桑陽這小子也真是,這么晚沒接到人也不知打個電話來問問。桑陽接到莊嚴的電話時說話都打哆嗦,“……你快點回來吧!”“莊……總……,我……我,可……不可以等著一會兒回來,因為……因為我手腳都僵了,開……開不了車。”莊嚴聽著電話里桑陽粗重的喘息聲,喉嚨有些發硬,他頓了頓說,“不著急,你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從那以后,莊嚴的眼睛里有桑陽了,所謂眼里有桑陽,就是時時事事都能想到他。桑陽也不負所望,他總能把事情都做地很漂亮,這讓莊嚴更加的看中他。漸漸的,桑陽在莊嚴心里的分量超過了向強。一個下雨的晚上,桑陽在為莊嚴送完最后一個客人時遭到了幾個人的圍毆,幸虧有治安巡查員趕到,要不然,桑陽那尚未痊愈的身體很難再一次經歷暴打。事后,桑陽倒沒想那么多,莊嚴卻認了真,一定要追查真兇。這事對莊嚴來說可說是小菜一碟,沒用什么力氣,就把真兇糾出來了。他不是別人,正是莊嚴的另一個心腹向強。向強跟了莊嚴很多年,地位一直是巋然不動的,沒想到來了個桑陽,不聲不響的就把向強的位置給撬了,向強那個恨呀!事情的結果就是向強自動離開了。
那以后,莊嚴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桑陽了,其中也包括家事。正因如此,桑陽認識了美美。他們剛認識那會,美美剛初中畢業。有錢人家的孩子,學習也頂呱呱,那是鳳毛棱角。美美不屬于那鳳毛棱角,相反,她的學習成績差了去了,公辦的高中的分數都沒有達到,要是窮人家的孩子,早就愁地不成樣子了。美美愁的不是有沒有學校念書,是不知選去哪個學校讀書,公辦的民辦的隨便挑,有很多條件很多限制的,到了她這都成了零條件零限制了,沒辦法,誰叫她有個能量強大的爹呢?美美最后還是讀了一個民辦的寄宿學校,說穿了就是貴族學校。她每個星期六下午都要回家,星期一的早上再回學校。這樣,就免不了接送了。莊嚴把這個頻繁任務交給了桑陽,桑陽也欣然接受了,一則是因為老板信任,要知道,美美可是莊嚴唯一的掌上明珠;二則是因為美美這孩子漂亮可愛。上高中的女孩子,大部分都長開了。美美也是如此,而且美美不是長地一般的漂亮,而是特別的漂亮。她明眸皓齒的,皮膚相當的白,五官就像是達芬奇雕刻出來的一樣,沒有一點多余,也沒有一點缺少。更為關鍵的是,她“桑哥,桑哥”的叫著,讓他很有幸福感,就覺得自己真有這么一個妹妹一般。美美高中畢業后,就去了新西蘭讀大學,桑陽自此就很少看到美美了。經過這幾年的歷練,莊嚴幾乎把桑陽看作是自己人了。他開始放手先讓他去做小一點的工程項目,然后做中等大的,最后就給他大項目做。桑陽原本就是塊被泥漿包裹了金子,如今泥漿已被雨水沖洗干凈了,再也擋不住他閃閃發光了。這些年跟著莊嚴,早把他的經驗方法學了個透,特別是一些精髓,他都銘記于心了。所以不管是大工程項目還是小項目,桑陽做起來都得心應手,絲毫看不出是個新手,處理問題方式方法,都顯得眼界高,手法老練獨到,不時讓莊嚴都嘖嘖稱贊。兩年后,桑陽有了自己的公司,公司的規模也已擠進了路云市房地產公司的前五強。所以,莊嚴對于桑陽來說,如父如兄,他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莊嚴給的,對于這樣一個恩重如山的人,桑陽是做不出什么絕決的事來的。
一個明晃晃的秋日,秋蟬還在枝頭叫著,已經變黃了的葉子仍停留在樹上,似乎在作最后的惜別。莊嚴的辦公室也明晃晃的,黃色的大理石瓷磚,黃色的真皮沙發,還有一幅掛在墻上金黃色的朱砂畫。那是一幅別出心裁的話,畫的是一大片一大片成熟的稻子,稻穗低垂,黃燦燦的,就連底部的禾葉也是黃的。稻子的盡頭隱約可見一個開了口的袋子,似乎要將所有的稻子收入其中,不僅僅是稻子。每個人看了,就會覺得這幅畫不簡單,但到底不簡單在哪里,總也說不上來。“家有谷糧心不慌。”莊嚴每每都是這樣微笑著回答問他的人。其實莊嚴說的也沒錯,桑陽每每看到這幅畫,就會覺得特別的安心和平靜。
“富泰那個項目怎么樣了?”莊嚴穩穩的坐在沙發里,粗壯的頭發像是栽在營養缽里的蔥,根根挺直矗立著,他頭大體大,就是無論站著還是坐著都是挺占面積的那種。關于富泰那塊地,最早是桑陽關注的。那塊地開發之前,是在離路云市中心十幾公里的亂墳崗區。所謂亂墳崗,就是埋葬著一些不知姓甚名誰的人,或者是一些青壯年就折夭的人。平常,很少有人從那兒經過,即使要經過,都會繞道而走。桑陽拿著這個項目去找莊嚴的時候,莊嚴沒什么興趣。莊嚴說,“我知道那兒規劃有一條鐵路,那只是圖紙上的鐵路,誰知道要到哪年才修。我們的資金可等不起,壓一年,損失就不得了,何況還不知道是多少個一年。還不如找個成熟的地塊,一開發資金就可以回籠。”桑陽看了看莊嚴,把老份報紙遞給他看。一份是西川日報,報上劃了紅線的是“中部崛起實施規劃——高鐵篇。打算用3—5年的時間,修建5—10條高鐵,實現高鐵全覆蓋。……”另一份是新寧晚報,劃了紅線的上面寫著“7月6日上午,我省第一條高鐵在新寧市順利開工,這標志著我省的高鐵戰役已打響……”“新寧可是江北省的,離我們遠著呢!”“可是,江北省也屬于中部,又是我們的鄰居省份,它都有動作了,我省的高鐵建設也應該不遠了。”莊嚴思索了一會兒,“你打算怎么做?”“拿下那塊地。”“以你現在的實力,一個人拿下他也沒什么問題的。”“面積太大,我要是一個人吃下了,資金鏈就會相當的緊張,其他項目隨時都會有資金斷裂的危險。所以,我想我們一起拿下那塊地。”“好吧,五五吧?”“五五。”桑陽見事情成了,長舒了一口氣。
不出桑陽所料,不到一年的時間,西川高鐵開工了,并且首先修的就是經過路云市且經過那個亂墳崗的那條高鐵。消息一出,那邊的地價蹭蹭往上漲,不到兩年時間,地價翻了近兩倍。現在就是桑陽他們不搞開發,直接把地賣了,也是賺了個盤滿缽滿的。桑陽倒真想把它賣了,一則因為他描上了更好的投資,另外,他覺得現在地價已炒地差不多,趁價在高位拋出去,投資的風險就沒了。可莊嚴不肯了,他說,“桑陽啊,咱們是做地產開發的,就像那雕刻家,哪有看到手里的木材價格大漲就把它賣了的道理,想想,要是把它雕刻成一件藝術品,那價格會是賣材料的多少倍?……”總之,莊嚴就把那塊地當成香餑餑了,捂著就是不肯放手,他一定要經過精雕細琢,得到他想要的藝術品。對此,桑陽也沒法,不管怎樣,那塊地賺錢的趨勢是改不了,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果不出桑陽所料,地價經過熱炒后出現了不小的回落。莊嚴說,“管它跌到多少,等我們的房子出來后,房價就任我們開了。”莊嚴只是不肯承認自己決策的失敗,房價從來就是跟著地價潮起潮落的,這誰都清楚。富泰的開發建房造成了桑陽很大的資金壓力。原本他就只計劃屯那塊地的,做好了放它個三年五載的準備。如今要開發那塊地,桑陽的資金部署全都打亂了。桑陽明確跟莊嚴說自己資金吃緊,莊嚴擺擺手說,“這都不是事,錢,你莊哥我這里有的是。”事實就是這樣,項目上缺資金了,桑陽也沒錢的時候,就找莊嚴要,也管不了是不是五五分成了。
“下個月就開盤了,認籌現場也非常的火爆。”桑陽回答說。“好好好,工作上的事你可是從來沒讓我失望過,怪不得……”莊嚴說到這頓了頓,然后繼續說,“也難怪美美這丫頭纏著你了。”桑陽覺得,這才是莊嚴此次找他談話的重點。“美美是個漂亮可愛的女孩,誰都愿意寵著她。我一直把她當成我親妹妹。”桑陽不卑不亢地說。“親妹妹?那是你一廂情愿的想法吧。”莊嚴笑著看著桑陽,嘴角大幅度上揚,看著就覺會那不是在笑,倒是在滿滿的生氣。桑陽沉默著,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莊嚴也不說話,對他來說,這事遠比他處理過的生意上的事難多了。他很清楚,桑陽決不是那種會順從別人的人,特別是在感情上。桑陽自打離婚后,追他的女人多了,什么樣的都有,什么商場精英,官場高官。記得有位女副市長為了追他,不惜請市長做媒,要是別人,應該會顧惜市長的面子,桑陽卻直接把人給回了。就連市長也被噎地半天也回不過神來,不禁感嘆,世上竟還有如此耿直之人。女副市長當然是氣瘋了,想想她堂堂一大副市長,要模樣有模樣,要氣質有氣質,要學識有學識,事業上那就更不要說了,她可是市里最年輕的副市長。就這么優秀的一個人,被人眼睛一眨就淘汰了,沒有絲毫的迂回和客氣,這可大大的傷了她的自尊。后來,桑陽有一個項目從她手里過,不用說也知道過程有多曲折了。別人勸桑陽找個合適的理由去跟女副市長解釋一下,可桑陽就是不干,他說要他說違心的話他情愿放棄這個項目。最后因為這個項目急待上馬,女副市長迫于上面的壓力,才不得不作罷。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莊嚴站了起來,可能因為他底盤有些重,弄的沙發咯吱響。他往茶壺里倒了一點水,然后晃了兩三圈,慢慢地將茶倒進桑陽面前的茶杯里。“你和美美認識有七八年了吧。”莊嚴換了一種輕松聊天的語氣,好像說的很隨意,他邊說手上仍在倒茶。“是啊,她還沒上高中我們就認識了。”莊嚴說。“是啊,那時那丫頭還扎著兩個短馬尾辮,兩只眼睛撲閃撲閃,臉蛋白里透紅的,真是怪可愛的。每每看到她,我的心都要融化了。”莊嚴說著,仿佛回到了從前的日子。“她現在長開了,更加可愛漂亮的。”桑陽由衷的說。“記得高中的時候都是你接送的吧。也怪我自己,那時還一心撲在工作上,沒抽出時間來陪伴她,也沒有拿出精力去關注她的成長。現在想陪了,她卻不需要了。”莊嚴說著臉上是滿滿的遺憾,可惜時光不能倒流的。“現在她長大了,我像所有的傳統父親一樣,希望她找個年齡相當,學歷高,品性能力都好的小伙子。我都暗地里給她介紹了好幾個,她都不正眼瞧別人一下,把我氣的呀……她跟我說了,這輩子非你不嫁了。我問她,什么時候喜歡上你的。她說,高中時就開始喜歡了,說你一直如父如兄般的照顧她,讓她覺得這世上還有一個關心她的人。聽她這么一說,我更是腸子都悔青了。怪誰呢?只能怪自己啰。”莊嚴說到這,看著桑陽鄭重的問,“你們能不能在一起?”“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看,不可能有其他的男女之情。”莊嚴盯著桑陽足足看了兩三分鐘,“好吧,我相信你了。”突然間莊嚴放下了所有的戒備,語氣也弱弱的。“其實,從我內心來說,我也是不希望你們在一起的。這倒不是說你不夠優秀和強大,相反,你是個能量很足的男人。可能……可能我骨子里還是在乎那些傳統的觀念。”莊嚴小心著自己的措詞,生怕會傷害到桑陽。桑陽立馬說,“你說的我都明白,要是我有個女兒,也不會讓她嫁給像我一樣的男人。”莊嚴贊許的點了點頭,“好吧,這事就算我們達成共識了,你找個時間,好好的跟美美聊聊,千萬要保護好她。”桑陽鄭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