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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音訊

  • 菡萏曲
  • 清越如霽
  • 3413字
  • 2020-04-20 09:02:00

壽州初夏,清風拂過,芳菲飄搖。

言懌坐在窗前凝望著湖面微皺的水波出神,若不是手頭把玩著白玉扳指,叫人只會以為那是一尊精雕細琢的玉雕。

言明在一旁侍立,眉頭攢起,他知道,依著自家公子的性子,若是一動不動地矗立在一處,定是心頭格外煩悶。

他瞥了眼清晨風淺小姐送來的鱸魚羹,已經不再冒著鮮美暖意的白氣,言明猶疑著要不要開口勸言懌進些吃食,他方想開口,卻聽到窗邊傳來清冷的聲音。

“言蹊還沒有回來嗎?”言懌端坐在窗前,目光從水面移到了院落門口。

言明愣了一下,又忙道:“壽州到長安不過三天路程,應該快了。屬下這就出城去迎。”

言懌有些失神,心頭思緒翻飛,蘇菡萏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若是,若是你便這樣死了,可太讓我失望了,真的是,太失望了。”

他的聲音細若蚊吶,帶著他從未有過的慌亂的感覺。

他本以為自己并不會放在心上,可真的出了事的時候,所有用來安慰自己的荒謬借口顯得無比蒼白,他清楚地知道,這種真心實意的在乎,對他毫無好處。

可他偏偏與蘇菡萏一樣,愚蠢至極,不知天高地厚。

言明聽到了言懌的喃喃低語,微微錯愕,不解的問道:“公子,您說什么?”

言懌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卻聽見前頭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又聽到少年人疲憊卻雀躍的聲音。

“公子,言蹊回來了了。”言蹊抬腳進屋,被言明瞪了一眼,面色一驚,連忙擺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立時恭敬行禮。

言懌并未在意言蹊的模樣,轉身見到蘇合跟在言蹊身后,他還沒開口,那胖乎乎的姑娘帶著滿身風塵滿眼通紅地要溢出淚水來。

“公子。”蘇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嗚咽道:“蘇合有愧于公子信任,沒有看顧好蘇家主,還請公子責罰。”

言懌皺皺眉,覺得有些心煩意亂,聲音帶著急躁,立時說道:“你且把蘇家主的事情說清楚,責罰什么也不遲。”

蘇合抹去臉上的淚水道:“那天晚上蘇家突然接到了一封密信,上面說董素晚被綁架需要帶著家主印信來贖,我去找家主的時候,卻發現她右臂被猞猁咬了一口動彈不得。”

“可家主不聽勸阻,帶著蘇偲瓘與蘇慕逾去郢山交換董素晚,只帶了東紫門的十個衛士,并不讓奴婢跟去。家主告訴我,若天亮還沒有回來,就讓奴婢快些溜走。”

“我聽了家主的話,卻只想等待她的消息,藏在蘇家不遠處的后巷里。可是,后來傳來蘇家主因為被拆穿非蘇家人身份,惱羞成怒,慌亂逃走,不知所蹤。”

“肯定,肯定不是這樣的,是定武閣的人聯合蘇英趁人之危將家主害死的。否則,又怎會在蘇英回來后將蘇家的知情人統統換掉,也四處搜查奴婢的下落。”

言懌面色一沉,坐回窗前,右手又開始不安地擺弄那枚玉扳指,許久,他扶著額頭,說道;“蘇合,你先下去吧,蘇菡萏失蹤的真實原因,先不要輕舉妄動,我不希望我們之外還有其他的人知道。”

蘇合惶急地抬眼,想再說些什么,卻被言明微微拽起袖子,心下清明了些,蘇菡萏對于言懌,早已難以或缺,言懌比她,或許更加擔憂蘇菡萏的下落。

蘇合點點頭,起身告退。

言蹊看了眼蘇合的背影,又怯生生似的看了眼言明,許久說道:“公子,除了蘇家主的事情,還有一事想稟告。璇教的眼線傳來消息,璇教左護法堂下新設了個堂主,叫做,洛蓮九。說來也巧,跟前幾日玉姑說邀月閣不見了的都知一個名字。屬下想,是不是。

言懌抬眼,眉頭蹙起,江湖上“肅松月朗,清舉無雙“的言三公子從來面不改色,春風和煦,可今日因為蘇菡萏的事情,他覺得自己額頭青筋跳得甚是歡快。

言懌端起手邊的碧玉茶杯,放到嘴邊卻又猛然擲到地上,那碧玉杯子霎時間摔了個粉碎。

言明與言蹊卻一動不敢動,皆是垂眼看著地面。

言懌冷聲道:“這家伙果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瘋了,真是瘋了。”他長長嘆了口氣,覺得一顆心仿若那杯子般被撕裂粉碎,揪心而徹骨的疼痛與不安,讓他瘋魔。

屋子中靜悄悄的,誰也不敢答話,只聽得微弱的喘氣聲。

過了許久,言懌深吸一口氣,面色恢復如常,說道:“言蹊,那常常跟著洛蓮九的丫頭在哪里?”

言蹊回過神,忙答道:“還在邀月閣。”

言懌點點頭,說道:“讓那丫頭去璇教,好好看著不安分的洛蓮九。”

言蹊沒明白,問道:“可那丫頭才十三歲,看著弱不禁風,公子若是不放心洛姑娘,大可換個人。”

言懌輕哼一聲:“我當初倒是頂放心蘇合的。洛蓮九的性子,不是她自己選的人,從來不會輕易相信。”

言蹊不再說什么,點點頭,卻又問道:“是,公子可還需要屬下尋蘇家主?”

言懌搖搖頭,復又點頭道:“差人繼續盯著定武閣吧。”

言蹊不明所以,他點點頭,又退了出去,還以為自己公子發這么大火對這蘇家主不一般,可沒想到又冒出個洛都知,讓公子這么快就忘了蘇家主,公子可真是薄情寡義,啊不,風流倜儻。

云輝堂位于邙山的半山腰,是負責外務的堂主與廖洺的領任務與議事的地方,堂中大方整潔,并無多余的擺設,顯得肅穆不已。

堂中央的椅子上坐著一名穿著銀灰色圓領長袍的中年男人,約莫三十多歲,面容柔和,正帶著笑意看著自己那一雙保養得頤的手,并沒有理會跪著的洛蓮九的意思。

洛蓮九并不急躁,仍舊面上恭敬地跪在那里,她心底知道,這頂頭上司護法廖洺是個小氣的,生怕自己仗著少主救命恩人的架子,輕慢了他。

好一會兒,廖洺悠游自得地喝完了第二盞茶,瞥了眼面色平和恭謹的洛蓮九,頗為滿意地笑起來:“呦,瞧本護法這記性,忘了洛堂主還在這頭跪著,你也是,怎地不提醒我。”

廖洺身側站著位中年胡人,聞得這話,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詫異,這大漢名叫秋琚,是廖洺的三個堂主之一。

“屬下以為——”大漢憨厚地撓撓頭,不知所措。

“得了,洛堂主,起來吧。”廖洺煩躁地打斷堂主秋琚的話,對洛蓮九說道。

洛蓮九面色柔和,低頭起身,仍舊等著廖洺的吩咐。

“我聽說你從中原來?”廖洺瞥了眼洛蓮九,好整以暇地問道。

洛蓮九知道他當然不只是問這璇教上下皆知的事情,她點了點頭,忍住心頭的不耐,恭聲說道:“屬下是中原霧隱派的后人,但家道中落,門派凋敝,被定武閣的人盯上,迫不得已,逼落青云澗,承蒙我教搭救。”

廖洺聽了,頗有興致地看向她精致的面龐,放緩了語氣,笑著問道:“先別忙著感恩戴德,璇教不養閑人,你知道吧。”

洛蓮九見他眸光微微放亮,強壓下去心中的煩躁沖動,又“咚——”的一聲跪了下去,眼中哀切,面容嬌媚,柔聲道:“小女現下無依無靠,還望左護法施舍一處容身之所,只要能報了霧隱派的仇,小女定對廖護法報救命之恩。”

秋琚看向洛蓮九驟然一跪,面容戚戚,不由得覺得廖洺對這小女孩恐嚇得過了,卻礙于廖洺在場,不好說什么。

她手指攥成一團,咯咯作響,洛蓮九垂著頭,儼然一個企圖抓住最后一枚稻草的落魄少女。

廖洺見狀,神色頗有些得意,繼而說道:“教主日理萬機,身心俱疲,可惜少主幼時中了毒無法為其分憂,那右護法又是個閑云野鶴,如今,我倒是落得個萬事纏身的地步。”

洛蓮九知道,廖洺這是旁敲側擊璇教當今的形式,讓自己盡早離開草包少主顧云笑,選擇他這一邊,她立時會意,明眸閃動,語氣溫柔又充滿崇敬:“自古能者多勞,護法素來受教主器重,在教眾里頗受愛戴。”

廖洺頗為受用,看向洛蓮九傾城的姿容,又說道:“洛堂主過譽了,不過既然洛堂主會武功,又是霧隱派的后人,有件事交給洛堂主去做如何?”

洛蓮九仍舊跪在地上領命:“但憑護法吩咐。”

廖洺笑道:“倒也不是什么難事,云山門有一柄秦王玉劍,我頗為喜歡,不過中原武林中人多少對璇教有所誤會,這借來觀賞幾日定是不會通融,但本護法卻是喜歡得緊,你說,該怎么辦呢?”

洛蓮九略一思忖,恭聲說道:“屬下愚鈍,但玉劍既為寶物,自然應在懂它的有志之士手中,才不至于蒙塵。愿為護法竊來秦王玉劍。”

廖洺撫掌大笑:“有趣,不過倒也不必擔心,我璇教素來敢作敢當,既然是我教借了劍,自然該讓云山門的人知道。”

洛蓮九心頭疑惑,面上卻是點頭應是,看來廖洺這是打算讓璇教進一步得罪中原武林,卻如此巧妙地合了她的意。

廖洺又看向洛蓮九,笑起來:“那就看我們洛堂主的本事了。”

洛蓮九拱手抱拳,連忙應道:“屬下這就去打點行裝,明日一早便前往云山門。”

廖洺點點頭,笑道:“嗯,下去吧。”

看著少女離開云輝堂的背影,秋琚終于忍不住說道:“護法,那云山門看著秦王玉劍跟護眼珠子似的,她一個人,看起來也不會什么功夫,您這樣不是讓她送死嗎?”

廖洺心情尚佳,并不計較秋琚話中的猶豫與不平,笑道:“她若是能成功,讓中原武林記恨璇教,自投羅網,倒也是個可用之人。”

秋琚連忙問道:“可若是失敗了呢?”

廖洺不以為意,挑了挑眉:“一個來歷不明的中原武林后人,完不成堂堂璇教護法指定的任務,就是顧云笑也救不了她。若她死在云山門,倒還好說;若她空手而歸,御春園那么大的地方,正好應了她求一處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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