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愣了愣，沒想到沈韻會這么問，怔了一會兒才笑著說：“世上這么多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若只單單算一算就可以知道的話，那這世界上的事情，豈不是會簡單太多了？可是韻兒啊，你可知道這人世間的事情，是斷然不該用這個辦法來解決的。”

沈母的話算是回答，也算是對沈韻的叮囑，這世間萬物雖有定數，可對于人來說，變數往往只在一刻之間。

“……母親，韻兒明白的。”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沈母會這樣語重心長的回答，沈韻還是第一次覺得沈母，也是個心中有丘壑的人。

“明白就好，走吧，咱們該回去了，山路不好走，再晚一會兒回去就該摸黑了。”沈母將沈韻拉到自己的跟前，對殷逸辰笑著說道：“五殿下呢，是要回宮還是在這里再呆一會兒？”

“沈夫人要回去，那就一起吧，剛巧我也是只身一人，夫人與小姐不嫌棄便是了。”殷逸辰回道。

“五殿下這話可是折煞老婦了。”沈母笑著，看看自家女兒，“今日來的時辰便稍有些晚了，現在回去路途漫長，丫頭們腳程又不見得跟得上，五殿下一起，這路上怕是要勞煩殿下了。”

“沈夫人客氣了。”

……

一行人下了山，山腳處宋言正跟沈府的丫鬟們說些什么，看到跟在沈韻身后的殷逸辰過來，瞬間跑了過去。

“人呢，送到城里了？”殷逸辰并沒有避諱沈韻，直接問道。

“嗯，送到了已經。”宋言應道，而后看了看沈韻猶豫著說：“只不過那女子口口聲聲的說自己認識殿下，有事要親自跟殿下說，又不肯告訴屬下。”

“不說就算了。”殷逸辰覺得并沒有非要知道的必要，她既然不想說那就算了。

“可是殿下，那女子說事情很重要……您看……”

“不用管她……”

“事情既然很重要，那她還不說是想做什么？不過是想見你們殿下罷了，這種手段宋言你見的應該不少吧。”殷逸辰還沒說完，沈韻聽到了轉過了身，嘴角的笑戲謔又迷人。

“可是沈小姐，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季陽城中知道的事情越多總比少的要好吧。”宋言為自己辯解道。

因為殷逸辰與沈韻的關系和暖，宋言對著沈韻的態度也要溫和上許多，至少不會怒目而視了。

畢竟從一開始，要不是沈韻做的太過分，宋言也不會那么防備她，自家主子喜歡，身后的人又足夠的強大，這樣的人宋言沒必要將她推離殿下的身邊。

“消息又分為真消息跟假消息，你怎么就知道那人帶來的消息是真的？”沈韻蹙眉反問道，“再者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刻意的將你們往不同的方向上帶，故意干擾你們的呢？”

“……沈小姐，這……”

“兵家常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在沒辦法確認她這個人消息真假的情況下，還是先去查一下她的底細吧。”

“……”宋言摸了摸頭，囁嚅道：“可是身份也是能造假的不是？”

“你這話倒是問對了地方。”沈韻贊嘆了他一句，而后看了看殷逸辰笑著說，“既然連她的身份都確定不了，你又怎么能相信她的話呢？這種情況下，沒有什么辦法是將人假意的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更好的了。”

“假意？”宋言重復著這兩個字，倏爾似恍然大悟一般，兩眼放光的看著殷逸辰，“殿下，屬下明白了！”

“那就去吧，小心點，別打草驚蛇。”

宋言因事先行快馬離開，殷逸辰站在原地，等到他走之后，才戲謔的看著沈韻幽幽開口：“兵家常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沈小姐什么時候會有這閑心，去研究兵家的書籍了？”

這可不是沈韻吶，殷逸辰對沈韻現在可是好奇得緊。

“那就當我閑的慌吧。”沈韻聳了聳肩，不做太多的解釋，這時沈母在不遠處喊了她一句，她就快步地跑開了。

殷逸辰仍舊站在原地，看著沈韻跑開的背影，想著這些日子她不同尋常的變化，以及今日老和尚的那句“算不得，說不得。”

老和尚既然說了這句話，就不可能是沒有算過的了，但是為什么又是“說不得”呢？

“殿下今日，可與姐姐玩得盡興？”正在他出神時，身邊有一個女聲響起，殷逸辰才側目望去，看到了的是今日跟在沈母身后的一個丫頭。

說她是丫頭，其實也不盡然，因為她身上的衣服，是丫鬟們不能穿的，而且她還叫“姐姐”……

“你是何人？”殷逸辰在自己的記憶中找不到有這個人。

沈清的臉色倏地一白，感覺到了萬般的難堪，她想過很多種兩人見面說話的方式，可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是這樣的一種。

他竟然完全不記得自己了？

“臣女沈清，是沈丞相府上的二小姐。”沈清堪堪的收起難堪，嘴角扯出一抹笑來，福身道。

“沈府、二小姐？”殷逸辰的右手手指在袖子里摩/挲著，口中玩味的說著這幾個字，在沈清以為他記得自己的時候突然開口說：“抱歉，本殿記得沈府只有韻兒一個大小姐，并不記得沈丞相有其他的女兒。”

一句話毫不留情的開口，將沈清好不容易推積起來的自信心，攪得碎碎的，她緊緊地咬著下嘴唇，臉色蒼白道：“殿下、殿下不認識臣女也是……正常，臣女是沈丞相的義女，自然是跟姐姐這樣的掌上明珠比不得的。”

“嗯，那是自然。”

沈清的臉色變得更白，本來是以退為進，可是沒有想到殷逸辰竟然順著自己的話來說，這豈不是表明自己這個認得永遠也比不上親的？

“殿下……”

“殿下，馬車已經備好了，您是騎馬回去呢，還是委屈一下跟我與母親坐車呢？”沈韻突然從一邊跑了出來沖著殷逸辰喊道，說完了才似乎看到他身邊的人一樣，詫異的說：“方才母親還在問妹妹去了哪兒呢，沒想到妹妹竟是來跟殿下說話了。”

“我并不認識她。”殷逸辰忙不矢反駁道，看了沈韻說：“我隨你們一起。”

“殿下，那就來吧。”看他沒有對這個話題想要深入交流的意思，沈韻也不想碰一鼻子灰，帶著他就往沈母說的地方去。

臨走前，殷逸辰看了一眼身后泫泫欲泣的女子，撂下了一句，“這般清靜之地，姑娘以后來的話，還是素凈一些為好。”

本來因為他的回身喜笑顏開的沈清，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眼睜睜的看著殷逸辰隨著沈韻走遠，憤恨的跺了跺腳。

……

當殷逸辰過來看到那頂很小的馬車的時候，是略微有些詫異的，倒不是他覺得委屈了身份，只是覺得沈府這樣也未免太低調了一些。

“怎么五殿下，是嫌棄我們的小馬車么？”看到他奇怪的眼神，沈倏地問道。

“怎么會呢。”殷逸辰回道，身子一躍就上去，還很彬彬有禮的在上面攙著沈母，扶著她進去。

“韻兒，五殿下是在沙場上滾過來的人，這話說得母親也是很不喜歡。”沈母自然是聽到了自己女兒的話，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她一下。

“母親，這不是在開玩笑呢？”沈韻聳了聳肩，才說道：“韻兒自然是知道，像是五殿下與兄長這樣的人，勢必是跟朝中的達官顯貴不一樣的。”

“既然知道不一樣，那又為何說出來？”

“我……”沈韻被噎住了，扭頭求救的看著殷逸辰。

“沈夫人無需如此，沈小姐年紀尚小，這些話還不足為怪。”殷逸辰自然是見不得她受委屈的，忙不矢替她開口說話。

“殿下……哎。”沈母看了一眼殷逸辰，又看看自家女兒，嘆了一口氣，想說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沈夫人有話但說無妨。”

“……既然殿下不介意，那老婦便直說了。”沈母看了看沈韻，才對殷逸辰說：“韻兒如今也快及笄，說來也到了老大不小的日子了，可是帝都中關于她的傳聞絡繹不絕，說起來終究還是有損沈家顏面，有損女兒家的閨名……”

“沈夫人無須擔心，沈小姐天資聰穎，有很多常人難及之處，說到那些事，不過是三人成虎，也不足為懼。”沈母的話說了一半，殷逸辰將話頭接了過來。

算是回應，其實也算是一個答案。

“殿下能這樣想，老婦便放心了。”沈母點了點頭，愛憐的看著沈韻說：“韻兒也是被我們給慣壞了，身上的毛病不少，若是要改怕是不易，她這性子又倔強，也不是輕易肯低頭的。”

“若真的不是什么好習慣，那么這么多年來，沈夫人與沈大人不可能任由小姐如此發展下去，可既然這樣做了，說明是有可取之處的，夫人又何必擔心呢？”

“既然如此，那老婦便放心了。”沈母聽了他的話，臉上有一抹欣慰的笑。

話說到這里，沈韻即便是再愚鈍，也會明白他們在說什么的，更何況現在的沈韻，可不只是那個十五歲的小丫頭。

所以如今的她，對于母親與殷逸辰這明里暗里試探或者保證的話，弄得羞紅了臉……

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她家母親就想跟殷逸辰這個女婿套近乎了，而殷逸辰更絕，還直接表示著不敢她怎么樣都不介意，哪怕她性子不好，也不會逼著她改正。

……沈韻覺得，今天的自己應該是沒有睡醒，不然按照自家母親的性格，怎么可能會輕易的提起這件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