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

沈韻離開后，沈母也離開去廚房幫忙了，兩個人的相繼離開，并沒有讓這里的氣氛好起來，反倒是更多了幾分說不清楚道不明的意味。

在場的三位皇子，一個淡然、一個孤冷、一個邪而不妖，氣場尤為不融。沈晏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景，也不是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意識到幾位皇子之間的差別，可是不可否認的是，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家妹子沒有迎合殷逸凡，反倒是學會了迂回戰術。

說起來也算是好事，最起碼二殿下不是她最好的歸宿。

沈晏是極為不喜歡與朝中的皇子打交道的，太容易樹敵，一句話說的不對，就可能會被人扣上結黨營私的罪名，尤其是他這個位置，更容易引起皇上的忌憚。

手掌五萬禁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身后等他落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拉他入伙，在場的幾位皇子，若說他們沒有這份心思，那才是見鬼了的。

好在氣氛并沒有沉默太久，沈母就帶著丫鬟們上來。今天因為沈晏回府，再加上幾個“不速之客”，廚房要比平時忙上許多，所以晚膳的時間也適當的晚了一些。

“府上不比宮中，若有所招待不周，還請各位殿下見諒。”菜肴上全，沈懿端起酒杯，環視四周，隔空敬酒道。

“丞相大人客氣了，說到底還是我們不請自來，擾了您與沈將軍的團圓之喜，丞相大人不怪罪就好。”殷逸冥一改方才不正經、處處挑刺的態度，反倒變成一幅落落大方的樣子。

就像是方才處處針對沈韻的那個人，并不是他。

對此沈晏雖不喜，臉上卻也沒有表露出來，這里的人應該都知道自己的底線是在哪里，他們現在意在拉攏，應該不會隨便讓他過得不愉快。畢竟這些人，個個都是人才，心思縝密、八面玲瓏、巧舌如簧的，正如殷逸辰所說，宮里的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既然如此，話不多說，下官先干為敬，幾位殿下請便。”沈懿仰頭一飲而盡，將空杯子沖幾人揚了揚，而后才坐下。

“沈將軍此次辛勞，這一路上想必也沒有怎么休息，我等冒昧前來打擾，這杯酒就敬將軍！”沈懿坐下后，殷逸冥立即就改了目標，轉向旁邊一直不怎么說話的沈晏身上。

說實話，在殷逸冥看來，沈晏還真的不是一個容易搞定的人，他的性子雖然耿直，可是好在人比較聰明，即便是對你不滿，也不會當面說出來，而且皇上對其還是信任至極。

也正因為這樣，沈晏的把柄并不容易被找到，與他樹敵未免太不明智，對于這種很可能成為潛在敵人的人，他們總要先試一試。

原本可以不用這么急的，畢竟沈家的寶貝女兒，對他們二哥可是死心塌地、非他不嫁的，可是這些天，這位小姐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連自家二哥出馬，都沒有討得好果子吃，讓他們不得不提前為自己鋪路。

“六殿下，請。”沈晏懶得跟他們說這些彎彎繞繞的，看他舉杯也就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五皇兄，你我兄弟二人，許久未曾在同一桌上吃過飯了，今日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借著這個機會，弟弟我敬皇兄一杯。”也不知道殷逸冥是在想什么，將桌上的人除了殷逸凡給敬了個遍。

“嗯。”殷逸辰臉色未變，也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淡定的應了一聲，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從小到大，這個弟弟就不會沒有緣由的跟自己示好，今日早上還是針鋒相對的樣子，現在就上演兄弟情深、含情脈脈，信了他才有鬼了。

對殷逸辰波瀾不驚的反應，殷逸冥有些惱，可想到自己方才的失誤，讓沈晏提前有了防備，就讓他不得不將心中的惱意按捺了下去。

一時間，又悄然無言，殷逸辰跟殷逸凡都不是多話的人，沈晏雖不是秉持沉默是金，可是當他面對兩個不喜歡的人的時候，他也沒辦法像跟平常人相處一般同他們說話。

他不喜歡跟殷逸凡謀事，這人不但是太過孤高自持，讓人難以接近的那種人，而且老謀深算、步步為營，一點都沒有凡間的煙火氣息。這些跟他無關也就罷了，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溜著自己的妹妹跑，即不明確接受，也不坦然拒絕，就這樣一天一天的拖著。

也就那個傻丫頭太單純，會相信他所說的“等她長大”這種話。

而對于殷逸冥，沈晏保持沉默的態度，他跟這個人接觸不多，最深的了解也只不過爾爾。只知道他明面上似乎是既不參與奪嫡，也不參與黨爭，可實際上卻是殷逸凡最為忠心的一個人。

可能是因為不喜殷逸凡，所以連帶著殷逸冥，他也討厭上了。

而另外一個人，沈晏雖不能說沒有任何的意見，可在當下的情況，不得不說他是最適合沈韻的一個人。

如果說現在的沈晏，誰是他心里的第一位的話，那么就非沈韻莫屬了，就連他爹娘估計都要排到后面去。他的想法很簡單，誰待他妹妹好，他就會對誰聊以青眼。也正因為如此，誰都知道誰善待沈韻，誰就會得到他的“垂青”。

不過可能是看管了宮中的斗爭，在他的眼中，像殷逸辰這樣的人自然也不會是沈韻的良配，畢竟是宮中的人，再加上他特殊的地位，以及后宮之中似真似假的傳言，就讓沈晏對這個五殿下始終抱著懷疑的態度。

可是這些并不妨礙他以男人的目光欣賞他，沈韻是他的眼珠子，誰敢碰誰就離死不遠。這個想法，似乎是跟殷逸辰殊不謀而合。

他會貼心的找一些她可能喜歡的細小玩意兒帶回來，不管她是接受還是羞辱，都從未說過任何一句表達不滿的話語，反倒是一直拿她當小孩子對待，處處包容。他也會考慮著她的情緒、她的身體，即便事情再有利于自己，也不會讓她成為籌碼……

最開始他也不太懂，殷逸辰主動向他示好，主動靠近沈韻，讓他習慣性的就以為殷逸辰跟其他的人不過都是一樣的，為了爭權奪利而來。可是后來他突然間看明白了，殷逸辰是真心待她的，從相識到現在，從未對她使用手段，逼她就范，反倒是事事都依著她、替她收拾爛攤子，哪怕自己被她戳的心窩子疼也不曾表示出來。

他不愿意讓沈韻與宮中的人有接觸，一大部分的原因便是因為，那里是個最沒有人情味的地方，人的權利越大、位置越高，人心便越涼薄。不論是殷逸凡、還是殷逸辰，他們都是這樣的。

只不過長久以來的相處讓他發現了二者身上的不同之處，前者將他的涼薄給了所有人，后者呢，將他的涼薄，給了除了沈韻之外的所有人。

沈韻是相府嫡女，她的身份便已經讓某些事情變得不太可能，比如擇婿、比如成親……她的及笄禮將近，不出意外的話，皇上還會送禮物過來，這般看重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相府嫡女的身份，便讓她及笄之后免不了被當做棋子，隨便賜婚給了某一位皇子，成為皇帝平衡各方勢力的紐帶。

所以依照如今的形勢看來，沈晏倒是希望自家妹妹，能夠成為以后的五皇子妃，畢竟按照殷逸辰現在的地位，他若是提起聯姻、求親一事，皇上不會不答應的。

皇宮雖然兇險，可是對于沈韻來說，那里可能就是她最后的歸宿，而且最為主要的一點就是，在殷逸辰的心中，有她的存在。

五殿下既然喜歡她就會護著她，若是沈韻也有此意，那便是情意相投的兩個人……憑借殷逸辰的手段，足夠護著她平穩一輩子。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現在事先表明自己親近殷逸辰的態度豈不是也還好，既可以打消了其他人的念頭，也可以避免日后萬一沈韻真的成為了五皇子妃，現在的表意不明，難免會落人口實。

只是這該如何表明呢……

沈晏話少，一個勁兒的吃著飯，所以在場的人也不知道短短的時間內，他會想了那么多，反倒是最后收拾碗筷的時候，沈母過來了，看到他才打趣道：“怎么，才剛回來沒多久，就學會發呆了，這心難不成落到某個地方了？”

沈晏已經二十有六，同齡人在他這個階段，早已經娶妻生子、兒女成群了，可偏偏他就是個不爭氣的，常年在外，到現在愣是連個相好的都沒有。

“母親，您說什么呢！”沈晏聞言，無奈失笑，也顧不得自己方才想了一半的問題。每次回來之后，都免不了要被左試探右試探的，他也不是不著急，就是暫時沒那個念頭……

其實還是不著急……

“這次回來，能夠呆幾天？”沈母不依，立馬追問道。

“……”沈晏無奈，滿頭黑線，對自家父親使了使眼色，希望他能夠制住母親，奈何后者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仰天嘆息。

他也覺得自家兒子是時候成親了。

沈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