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麗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小噴嚏，抬頭看看外面窗臺上兩只相依偎的鴿子，柔柔一笑，再次把目光移回到隔壁病床上。

隔壁兩個病床分別是艾瑪和馬爾塔，這條走廊其他房間，還有海倫娜和其他人。

游戲結束后，除了奈布被惡趣味的尤麗黛送到了不知道哪里，其他求生者都是很隨便地被丟在了泰晤士河邊上一家私立醫院樓下。

好心的路人把他們都送進了醫院，警察也剛來過，和失蹤人口一一核對，確定身份。很快就要有個大新聞了——失蹤人口集體回歸，竟是因為組隊參加了冒險活動！

不過，怎樣都好，總算是塵埃落定。她還活著，沒有人繼續追究她曾經犯下的那些過錯，麗莎也還好好的，大概吧。

艾瑪還睡著，似乎是累極了。草帽放在一旁，整個人在被子下蜷成一團，長長的睫毛投影在臉上，和那些小雀斑待在一起，可愛極了。

艾米麗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下床，在艾瑪邊上躺下，虛攬了她在懷里。伸手觸及的是艾瑪纖瘦并且綁了繃帶的肩背，不由得，心口一痛。

“艾米麗……”

“弄醒你了，抱歉。”

盡管動作很小心了，還是讓艾瑪醒過來了，睜著一雙還蒙著水霧的碧色大眼睛喚著她的名字。

艾瑪卻再次閉上了眼睛，并往另一邊挪了挪，讓她更往里面些，伸手抱住她，又要睡過去。

“莉迪亞·瓊斯。”

艾瑪將頭靠在她懷里時，輕聲喚道。

忍不住呼吸一滯，她果然都是知道的，那時候帶她去看稻草人的時候，她就是在確定這件事了。那個時候，她哭了，卻拙劣地假裝著自己沒關系。

“嗯。”

艾瑪沒再出聲，淺淺的呼吸聲平穩起來，安靜地睡著了。這次，還高高翹著唇角，是個真正的甜心小姐。

“吱呀——”

里奧·貝克推門進來，站在門口，望著擠在一張病床上的兩個人，一個躺在另一個懷里熟睡者，另一個則看著他。

里奧不禁放輕步子，站定在病床前，看著艾瑪，一副想要觸碰又怕驚動的為難樣子，最終還是把手落在了被子上，把她把后背也蓋好。

然后抬頭與艾米麗對望。

離開莊園，監管者身上非人的因素都消失了。留在里奧臉上的，只剩下當年那場大火留在左臉和額頭上大片的傷疤。除此之外，還有歲月刻下的皺紋。

那雙眼睛里所剩的恨意已經不怎么清晰了。更多的疲憊和滄桑。

他伸過手來，一只小小的布娃娃，躺在他手心。圓圓的草帽，草莓紅的圍裙，甚至，還有雀斑。

接過來細看，還很新。

門被輕輕合上，里奧離開了。

她的病服胸前濕了一大塊。艾瑪在門關上后，才發出了細細的嗚咽聲，雙手緊緊攥著她的衣服，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他怎么能、這樣……”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里奧·貝克家的悲劇，她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還有弗雷迪·萊利。

只能抬了手，把布娃娃放進艾瑪手臂間，安撫地拍著艾瑪的后背。

許久之后，馬爾塔都被她哭醒了，坐起來在一邊遞紙巾。紙巾快用完的時候，艾瑪終于止住哭聲，揉揉紅腫的眼睛，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

“艾米麗，我有個很長的故事和你說哦……”那個故事里，有她的父親，母親，還有萊利叔叔，莉迪亞·瓊斯，克利切·皮爾森，杰克……

那一天，艾瑪和艾米麗還有瑪爾塔，在病床上分享了她所有的故事，長到，從她還是個幼童，到她成為求生者。

“……其實這樣也好，本來，我有艾米麗你就夠了。父親的話，知道他還活著，沒有忘記我，就足夠了。我沒辦法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

艾瑪聲音隨著星夜漸深，一點點消失在了病房里。

……

與此同時，該醫院發生了一起病人失蹤案件——盲女海倫娜·亞當斯，這天傍晚，見過了一位東方女子后就失蹤了。

據一位年邁的目擊者描述，那名東方女子像極了二十多年前在荷蘭失蹤的日本舞姬，美智子。當時，她轟動了歐洲，泰晤士報上到處是她的照片。

新晉的恐怖小說家，很快就捕捉到了這新聞，接連幾天，醫院這種地方居然也來客絡繹不絕。

富士山腳下，那條此時并沒有盛開櫻花的小道上，一位梳了長及腳踝發辮的女子翹了腳尖折下一枝沒有花的櫻花樹枝，遞進海倫娜手中，“這個季節，花都謝了。不過，我們可以明年早春再來。嘻嘻，到時候，保證你一輩子也不愿意離開這里……”

海倫娜沒有接枝條，而是摸索著牽住了美智子的手，她還沒換下病服，被美智子牽了手在那條小路上走著。“我沒有離開的打算。不過，不是因為櫻花呢……美智子……”

美智子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海倫娜就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她驚喜地眨眼睛。

美智子停下來，站在身后環肩擁抱她，她身體纖瘦，長袖卻飄逸，這樣抱著，也溫暖極了。“看你這么會說話……那我就勉強答應你，以后每年都帶你來看櫻花……我就是你的眼睛……你摸摸，我眼睛大……”

一路上，木屐的嗒嗒聲和著盲杖的嗒嗒聲。

……

“請問，貝克小姐你們有沒有見過和你們一同來海倫娜·亞當斯？”

第二天，警署的胖警察出現在醫院。

艾米麗、艾瑪、馬爾塔幾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但是彼此相視時，都看到了一個訊號：紅蝶出沒！

芬萊街25號。

杰克打開門的時候，人生第二次被嚇得不輕：“奈布！你這里……是豬窩嗎！！”

奈布也被嚇得不輕，他走的時候，這里是不打算回來的，所以屋子里應該除了一張床什么都沒有。一方面活著出來的希望基本上沒有，另一方面，他不想當雇傭兵了，這里這個“窩點”，也就要被舍棄了。

現在。鍋碗瓢盆、柴米油鹽、床單被罩、刀叉劍戟、書本筆墨……一應俱全，只不過像是被一股腦倒在地中間的……

窗口一聲清麗的鳥鳴，夜鶯塞壬又丟進來一封燙好了火漆的信，拍拍翅膀飛走了。

“不是我。”奈布一攤手，自若地走進去，翻看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居然有一些還是莊園里來的。

杰克扶額，該說謝謝嗎？可他怎么這么想要打人？

“嗨，杰克：知道你和傭兵先生要開始二人世界新生活，我特地讓人給你安置了些東西。不用謝我。拋開我是長姐不說，我們還有這么多年情誼在啊……”

奈布正回頭，揚起手里的東西丟過來，“杰克，你的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