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臉色有些訕訕，剛剛要不是嫂子攔著，他就把肉端走了。

點頭應下：“我知道了嫂子。”

李海到了老宅，李老頭正坐在客廳門口等他。

見老二耷拉著倆爪子空著手來，臉一下就沉了下去，喝問道：

“讓你端的肉呢？”

李海遲疑一下道：

“..爹..那肉是吳大哥給的，..給弟妹補身子的，嫂子身體也不好，我就”

屋里炕上，李婆子和小兒子李崇寶一直等著吃肉呢，見李海來了便一直豎著耳朵聽著。

誰知道李海這小子竟然沒把肉端來，李婆子當即覺得心里更難受了，躺炕上氣的直哼哼：

“哎呦..哎呦..難受呦~命苦哇！我這當后娘的不管咋省吃省喝也落不了好啊~白眼狼啊~

老頭子啊！我這后娘人家不孝順也就認嘍！你這親爹也連人家個肉湯都喝不上啊~”

李老頭被李婆子這么一說，果然不滿了，后娘也就算了，連他這個親爹都不曉得孝順。

果然兒女多了就是討債的，一個個的白眼狼。

“放屁！你們年紀輕輕的有啥好補的？你娘都讓你嫂子那個掃把星給嚇病了，她還有臉吃肉？不孝的東西。快點去把肉端過來，還讓我自個動手咋的？”

李海被娘那番鬧騰又被爹這樣一罵，習慣性的差點就想回去端肉，可一想嫂子說的，只要能堅持住這一次，以后他們的東西才能保住。

猶豫一下鼓足勇氣，學著嫂子說話：

“嫂子說了，娘為了讓我們搬出去，答應了燉雞燒肉都不管的..我我們已經搬了..”

李老頭猛地一噎，屋里李婆子頓時也不嚎了。

李婆子這才想起來，當時她確實這么說來著，而李老頭就在旁邊，也聽到了的。

可是，他們當時是為了把這幫兔崽子趕出去，更沒想到這幫不孝得，真的能燉雞燒肉啊。

李老頭知道不好賴掉當初說的這話，便拿林多魚作伐子，這幫不孝子敢頂撞他，還不都是那個掃把星挑唆，必須讓她滾蛋。

“那就把你嫂子，那個掃把星送走。”

李海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道：

“爹！我嫂子不是掃把星。”

李老頭怒瞪自己這個二兒子一眼，看他這樣向著那個掃把星說話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還不是掃把星？給你大哥沖喜把人沖死了，這么兩天就挑挑的你敢跟我對著干了，再看看你娘，被她嚇得現在還下不來炕，她不是掃把星你是啊?”

不提李海大哥還好，一提起大哥李山，李海脾氣也上來了：

“爹還提我大哥！我大哥是怎么沒的，爹你心里不知道么！又怎么能怨到大嫂身上。

本來就是個咳疾，只要爹和娘肯拿出銀子來買三副藥，我大哥也不會死！結果呢！一個小病硬生生把人拖沒了。

我和弟妹一幫孩子病急亂投醫，這才借了二兩銀子給大哥買媳婦沖喜，大哥最后人沒了，是我嫂子克的么？是么爹？”大哥是他們兄妹心里永遠的痛。

李婆子在屋里，聽李海又提起了李山這事，心里閃過片刻心虛，不過隨即就釋然了：

李山一看就是個短命的，還花那銀子干啥！吃了藥若是好不了，不是白糟蹋銀子么！看，人最后不是死了么！自己多英明。

外頭李老頭聽二兒子提起大兒子的死，面上閃過慌亂，最后不知道怎么面對老二諷刺的眼神的他，惱羞成怒的拿起一邊的頂悶棍，就抽打在李海身上。

一邊打還一邊罵，仿佛是為了掩蓋心虛，亦或是羞憤難當。

“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敢指責你老子了！養你吃這么多年飯，就是為了讓你氣老子的？都是白眼狼，你們都是白眼狼。

你們都是我生養的，我打死你們都不犯法！啥時候也輪不到你質問老子。老大死了那也是他的命，我打死你也就是你的命。”

一棍一棍，李老頭每說一句，就抽李海一下。

李海咬著牙紅了眼，不是因為身上的疼，而是爹的話。

是，這就是他們的命，生在這個家里，有這樣的爹和‘好’后娘，可不就是他們兄妹們的命。

可笑他，這兩天在那個老房子里，還幻想著以后和弟妹們會有新生活。

打死他吧，就像大哥沒了那樣。

“還敢不敢跟老子這樣說話？反了你了。明個把那掃把星送走。”

李老頭打的累了，停頓片刻，黑沉著一張臉，死盯著老二問道。

“不送。”李海也是擰勁兒上來，咬牙硬撐。

“好好好！你能耐！我讓你能耐。”李老頭說著舉著棒子又要打。

可使勁一揮..

恩？棒子怎么揮不動了？

李老頭納悶朝手里棒子看去，這才發現棒子另一頭被人攥住了，一抬頭正對上一張燦笑的臉。

瘦小帶著少女稚氣的臉，笑著，卻明顯讓人感覺笑意不達眼底。

尤其那雙毫無笑意的眼睛，里頭好像藏著無數怒火與殺意，就那么盯著你看，莫名讓人心里發毛。

李老頭心里下意識的就是一哆嗦。

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怕個掃把星，又色厲內荏的喝問道：

“你來干啥？還嫌克的人不夠啊？”

林多魚只不理他，一手拽著棒子一頭，一邊去看李海傷勢。

見他脖子上甚至一側臉上也被棍子抽到了，一道寸來寬尺來長的抽痕腫脹不堪，更別說她沒檢查到的身上背上會嚴重成什么樣。

林多魚覺得，她活了這么多年，這是生平第一次，頭一次這么火大。

那么粗的頂門棍。

李老頭雖被人叫做老頭，可也才五十多歲，常年下地干活一把子力氣，拿著這么粗的棍子打在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

要不是她怎么也不放心過來看看，他是打算打死他么？骨折了怎么辦，內出血了怎么辦？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當父親的，若狠起來，可以對自己的孩子狠心到這種地步。

這種虐待親子的戲碼，不是只有戲里才有的嘛。

虎毒不食子，人比虎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