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劍仙帶他吃的餛飩，然而那時的他已經什么都沒有了，父母、朋友、家族，甚至是身份。

他是青冉族后裔，從小就生活在與世隔絕的仙境中，不入世不知世，本來他確實能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只要沒有那次的變故……

塵寒仍舊清晰地記著，餛飩湯的熱氣將不斷落下的雪花融化成淡淡的水汽。

“從此之后，你跟著我修行，忘了你青冉族的身份，淡塵世之心。”

塵寒這個名字，便是這么來的。

至于原來的名字，他自己也忘了，或許是相隔太久，也或許是自己根本不想記起。

“真人，真人……真人？”蘇扶羽看著塵寒一直發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餛飩要涼了。”

塵寒回過神來，看了蘇扶羽一眼，回應了一聲又盯著碗里的餛飩出了神。

蘇扶羽心生好奇，難不成真人不喜歡吃餛飩？

她猶豫片刻，問到：“真人您是不是不喜歡？”

“沒有。”塵寒用勺子攪了攪碗里的餛飩，幾顆蔥花慢慢游到了邊緣，舀起一只輕咬了一口，淡淡的肉香充斥著整個口腔。

但塵寒卻沒感覺有多好吃，反而還有些苦澀的味道，不禁微皺起眉來。

蘇扶羽一看塵寒這幅表情，立馬急了：“怎么了？不好吃嗎？要不要換一碗？”

塵寒還是搖了頭，看了看蔥花，又自顧自發起呆來。蘇扶羽眼看也勸不動他，只好巴巴地盯著他，不再說什么。

青冉族覆滅的那天，劍仙在魔族手下救了他，并取名塵寒，從小教授靈力，教他道理。

塵寒天資過人，很多的東西一遍就會，但在劍仙眼里這些似乎都是應該的，所以記事以來，塵寒從沒得到劍仙的夸獎，反倒是正陽總能得到認可。

所以后來劍仙將掌門一位傳給正陽時，塵寒會走火入魔。

“您的認可因人而異。”

“何異？”

“正陽的和走路一樣習以為常，我的……卻是比登天還難。”

“那你可知為何？”

“弟子不知。”

劍仙笑了笑，指了指他的胸口：“你心里在追求一樣不可能實現的東西。心魔之重，叫我如何認同你？”

塵寒一別臉，冷哼道：“我如何會有心魔？到時我若真被心魔所控，您大可廢了我的靈力。”

燕蕩山莊一片狼藉，塵寒看著眼前猩紅的血色，慢慢回過思緒，問慢慢記起了曾經對劍仙立下的約定。

原來自己的心魔真的如此之重……

劍仙勃然大怒，但還只是封住了塵寒的靈力，并以劍閣的名義隱藏了山莊覆滅的原因，對外宣稱魔族入侵。

“可有怨言？”

“無。”

“那便好。”

我雖毫無怨言，但不代表毫無感覺，我雖有心魔，但心魔也是因你而起。

塵寒知曉自己的心魔因劍仙而起，但也是因為自己執念過深。

“真人？您這到底是怎么了？從剛剛起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蘇扶羽又忍不住問道，“這餛飩里到底有什么事兒？”

塵寒看著她氣鼓鼓的的臉頰，嘆了口氣：“想起了些陳年舊事罷了。”

“什么陳年舊事？該不會關于劍仙的吧？”蘇扶羽狐疑地看著他，想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塵寒一直很敬重劍仙，而舊事……估計也只能是關于他的了。

塵寒點頭。

果然啊……蘇扶羽撇了撇嘴，心里道了句：狂熱男粉。

“劍仙他……真這么特別嗎？”

“沒什么特別的……”要說特別的，也只有特別殘忍這一個特點吧？

在拜入劍仙門下的第一天，塵寒就被他扔進虛無夢境里，里頭一直重復著族人被殺，父母被害的畫面，一直持續了一整個月。

起初，塵寒還會拼命嘶吼，掙扎著想要救他們，可一次又一次的重復之后，他慢慢麻木，慢慢地也就失了內心。

“肯定有吧？不然您怎么會這么尊敬他？”都尊敬成這樣了！蘇扶羽嘟囔道，看著塵寒的側臉，不由得想起老魔尊的話來，也不知道劍仙的事兒到底是什么事，怎么就復雜危險了呢？不知道這老頭是不是在匡自己。

“總不可能就是因為他救過您一命吧？”

“嗯。”

僅僅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不，不可能。塵寒的心告訴自己，似乎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但總是說不出，也抓不住。

蘇扶羽又不明白了起來，像塵寒這樣超脫世俗的人也會在意這些東西？難不成劍仙是個傳銷頭子，把塵寒的思想都帶跑偏了？

此時，有一個圓鼓鼓的腦袋從桌邊探了進來，賊溜溜的眼睛不斷圍著兩人打轉。

這不是之前的水仙師姐嗎？蘇扶羽一愣，立馬跳了起來向水仙行了個禮。

水仙直起腰板伸了個懶腰，擺手：“沒事沒事！塵寒真人這是去哪兒呢？”

塵寒冷冷地瞥她一眼沒有說話，氣氛立馬降至冰點。

蘇扶羽忙圓場，笑道：“咱們去靈玉雪山呢！剛剛坐下來填點肚子，這不正好遇到您了嘛！”

水仙摸了摸蘇扶羽的腦袋，煥然大悟：“哦！原來是靈玉雪山啊？我也要去靈玉雪山，要不咱們一起？”

蘇扶羽啊了一聲，看向塵寒，似乎是在問他的意見。

“監視我？”塵寒冷笑，一拍桌子，裝著餛飩的碗跳了起來，塵寒一擺手，碗立馬向水仙飛去，速度極快。

水仙倒也是不慌不忙，向后一撤，順著碗飛過來的位置，抬手一揮，穩穩地端住了碗，又放回到塵寒面前，笑道：“食物無罪，食物無罪。”

“滾去告訴正陽，我定會將鹿角交到他的手上，不勞費心。”塵寒一甩手，直接給水仙震飛十多米。

水仙也知曉塵寒的實力，沒有輕易地和他交手，一個后空翻穩下身子，鞠了一躬，高聲道：“弟子告辭。”

蘇扶羽見塵寒仍是一臉怒氣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看來這餛飩是吃不成了，于是向店小二要了幾個包子饅頭，當做路上干糧，也就和塵寒一同離開了。

最近的鎮是瑞云鎮，民風淳樸，很是和諧，估計是距離劍閣比較近的緣故，所以很安定。

兩人并沒有停留太多時間，只是備了一點糕點干糧，又再次出發了。

好在那瓶藥膏挺靈，不然這兩條腿可算是廢了，蘇扶羽吐槽，騎馬可真不是件簡單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