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戴上面具的辛西婭幾乎與之前完全一樣，除了那面具的邊緣有細微的裂痕之外。看向在一旁恭敬低頭看著地面的雅各布他們問道：“你們原本接下來的計劃是什么？我不覺得你們原本就打算在這個時候跑到我面前來解釋來龍去脈。”

“繼續隱藏，直到，您死之后，我們才會去尋找穹星公主。”雅各布毫不保留地說道。

“我死？”辛西婭的聲音從面具背后傳來。

“您在確認您的計劃失敗之后，您一定會到金太陽宮找金太陽王，那里原本已經布下了圍殺您的埋伏，但是現在，大概是用不上了。”雅各布認真地說道。

“呵……就憑他們？”辛西婭嘲諷的聲音毫不猶豫地響起，接著，她的聲音重新低沉了下來：“所以，現在金太陽宮不想殺我，以及你們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原因，都是因為那幾個‘遙遠宇宙的客人’？”

“不知道，我們只是遵從金太陽王的命令而已。”雅各布低低地說道，“為了，破曉。”

“為了……破曉啊……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笑話啊…….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就算那個老東西讓你們去死，你們也去嗎？白癡？”辛西婭突然伸手，直接鉗住了雅各布的咽喉，強行讓他抬起頭來，與自己純白的面具對視。

“為了……破曉。”雅各布依舊艱難地吐出這四個字。

“為了破曉。”所有在場的魔法師們都一同說道。

“沒有破曉了，不會有什么破曉了，這個世界，已經徹底被那個該死的老東西殺死了……你們還是省下點力氣，給自己準備好遺言吧。”辛西婭猛地放開了雅各布，淡淡地說著，語氣之中沒有任何感情，不悲不喜，仿佛看破了一切的修行者，準備去參加一個無聊的葬禮一般。

接著，她的身影瞬間消失。

……

褚一他們幾個的身影在迅速地上升，速度堪比火箭。當然，他們的腦門上肯定不會是沾著那個所謂的觸手竹蜻蜓的，那不過是帕斯塔的惡趣味而已，如果她真的敢在白雪的腦門上貼個觸手，那過不了多久，這個星球上的所有人就都能吃到鐵板魷魚須了。帕斯塔摘下來的柔軟觸手溫柔地纏住了褚一、白雪、蒼降的腰，接著帕斯塔的身后的無數觸手瘋狂地蠕動了起來，帶著她直接飛上了天——就好像在海中游動的大章魚一樣，她靠著蠕動的觸手，以違反物理定律的方式在空氣里游動，而褚一他們身上的觸手也仿佛依舊是帕斯塔身上的一部分一般，隨著帕斯塔的升空扯著褚一他們也一同飛上天。

越靠近天空，褚一他們便越發現這天空不是純粹的黑色——它的弧面上逐漸出現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紋路，彎彎曲曲的，似乎將整個天空分隔成許多規整的部分。不僅是褚一，蒼降也是第一次這么靠近永夜，她屏住呼吸，瞪著眼睛拼命地仰頭看著，仿佛要將整個天空的模樣都印刻在眼眸之中，半晌，她才頂著耳邊呼嘯的風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永夜的黑色有深淺的區別！第一次見到永夜上還有其他的東西！”

而褚一的聲音隨后響起，清晰地就仿佛趴在她耳邊響起一般：“你在金太陽宮生活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

“我沒見過！從金太陽宮進進出出，都是依靠傳送門！我從沒在金太陽宮里見過金太陽宮外的東西！我也不知道金太陽宮是不是在天上！”蒼降憋紅了臉用力喊道，接著過了一會兒，她突然繼續喊道：“好冷！而且我怎么感覺……我快喘不上氣了？”

“正常，這里已經快接近中間層了，溫度下降，氧氣逐漸稀薄，氣壓產生辦法都是正常現象，你再憋一口氣，這個戴森球是在大氣層之外，再過一會兒就到啦！”帕斯塔軟糯而歡快的聲音在蒼降的耳邊響起，接著，褚一的聲音也跟著響起：“喂！她就是個凡人啊，你讓她怎么憋氣啊！”

“她是魔法師，總比那些普通人要強一點吧？”帕斯塔疑惑的聲音響起。

“魔法師再強也不能憑借肉體在太空生存吧……”

“哦，說的也是哦……”

“嘖，弱小的人類。”這是白雪冷冷的聲音。

蒼降的目光在幾個人，不對，神明莫名其妙的爭論之中逐漸渙散，隨著極快的速度迅速降低的氣壓和溫度，以及稀薄的氧氣，很快就讓蒼降的意識昏沉了起來，她迷迷糊糊之中，似乎睡著了，陷入了夢境之中……某個，一直在她晚上做的，特定的，卻會在她醒來之后的短短幾秒鐘內完全忘卻的夢……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我不接受！”蒼降突然大喊了一聲，渾身一個哆嗦，惹來身邊的褚一詢問的目光。蒼降瞪大了眼睛，瞳孔逐漸收縮，重新有了焦點。

“做噩夢了？”褚一開玩笑似的問道。

“嗯……嗯？”蒼降下意識地回應，接著微微一愣，不僅僅是因為這似曾相識的對話，還因為自己現在的身體被包裹在一層透明的圓形薄膜之中，這個薄膜是從自己腰間的觸手身上冒出來的，它不僅將自己與外面凜冽的寒風隔絕開來，甚至在這層薄膜之中，溫度也與地面一樣，而她的呼吸也同樣順暢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己在剛剛，那么短的一瞬間，又做噩夢了——但是，自己卻始終想不起來，自己做的噩夢具體內容是什么，只記得，她站在了一只巨大的，仿佛有一座城市那么大的鯨魚的背上哭泣著，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她都在這短短幾秒之中忘卻地一干二凈。

“沒什么。”蒼降搖搖頭。

“唔。”褚一微微露出了懷疑的目光，但是也沒有再說什么。四個人就這樣默默地繼續朝著天空飛去。

在迅速地越過了大氣層，來到了幾乎已經沒有多少氣體存在的，行星的邊界的時候，整個行星戴森球的面貌，才算完整地展現給了他們。

無數的拼接軌道首先映入了他們的眼簾，漆黑肅穆的鋼棍，每一根都有數百米粗，無數根鋼棍拼接在一起，才組成了一條軌道，而無數條軌道交錯鏈接，互相支撐，才構成了這個行星戴森球的主體鋼架。而在這些軌道之間的縫隙，都蒙著一層又一層打滿了鉚釘的厚實黑色鋼板，厚度幾公里的鋼板拼接在了一起，填滿了每個軌道背后的所有縫隙，猶如一個拼湊的，密封的鐵球一樣，將這個星球用這與之相比薄薄的鐵片全部包裹了起來。而在那些軌道之上，排著一個又一個，無數個仿佛纜車一樣的建筑物，有大有小，大的幾乎有一個城市那么大，占用了許多根軌道，而小的，也比一個足球場還大，但它們大多數都殘缺不堪，有的甚至已經破損，里面密封的空氣也消散完全，褚一甚至還能看到一個“纜車”里漂浮著一些裸露的電纜——仿佛一個，被砸爛的……棺材。

沒錯！棺材！褚一猛地一驚，腦子中突然冒出了這個似乎完全不相關的詞語。他看著這個掛滿了“纜車”的軌道和這個行星戴森球，仿佛看見了一個掛滿了棺材的弧形墻面一樣！

“我見過類似結構的原始戴森球，這些軌道上的建筑應該就是戴森球上的維修室，負責檢修軌道，維護戴森球運行完整的建筑，但那邊掛著的幾個比較大的建筑的樣式挺奇怪的，不知道是啥作用的，而且也不像是在這里建造的建筑，倒更像是行星級宇宙航母的生態倉被拆下來裝在了上面一樣，透過玻璃我甚至能看到里面已經結塊的土壤，還有那邊那個，這一個，還有這個，這幾塊鋼板上面一些紋路是能夠連接起來的，應該是同一塊鋼板被切割下來，裝在了這個戴森球上面……”帕斯塔停了下來，對著天空的戴森球指指點點的，“我就是從那邊那塊鋼板上進來的，啊，幾公里厚啊，為了卸下那幾個汽車大的鉚釘可廢了老大勁了，現在我還是用觸手當螺絲釘在上面維持它的完整的，否則這一塊區域的結構會全部松掉，幾個加起來有半個歐洲面積的鋼板和軌道可能會掉下來……哎，保養太差了，我覺得這個戴森球的壽命也就只剩下個幾百年頂天了。”

“所以，‘古神’們當時為了制造這個戴森球，甚至可能把他們航行過來，停泊在這個星系的艦隊拆掉了？”褚一挑了下眉毛。

“聽你抓住的那個會變大鳥的妹子說，他們來這里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跨星系航行的技術了，大概是遷躍引擎壞了不會修吧。所以就算不拆掉，那些可能存在的艦隊也就是個鐵疙瘩罷了。”帕斯塔翻了個白眼。

“那么話說回來，這個戴森球的能源中心在哪兒呢？”褚一微不可覺地嘆了口氣，問道。

“在那里。”帕斯塔扭過頭，對著一個方向撇了撇嘴。

所有人都看向了帕斯塔示意的方向，他們看見了幾個從軌道上微微突出的巨大半球形建筑相互堆疊在一起，它們上面沒有任何的窗口或者是通道，密密麻麻的滿是鋼鐵的補丁，似乎是被人從里面故意封死了全部的出口一般，只有無數的管道和電纜從鋼板里突出來，在軌道上延伸，連接到這幾個巨大半球形建筑之中。